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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渐苏卷起一抹笑:“好,皇上金口玉言,在下相信皇上绝对不会对你说过的话食言。”话罢,他切入正题,道,“大沣这三十年来,一共爆发过两次瘟疫。平定楼桑前,一场大瘟疫,夺走了大沣七十万人的性命。平定楼桑后,西北境内又爆发了一场鼠疫。”

兰崇琰道:“前者为楼桑人施巫毒害,后者为天灾。”

兰渐苏问:“且不论楼桑举国上下的天师,是否究竟有那本事害死这么多人……我只问,这两场瘟疫,当真一个是天灾,一个是外人所为么?”他从怀中取出那两页从《圣经》上撕下来的残页,“这两页,是我无意间得到的,法文记载的大沣旧史。虽说是以法文记载,但记载这段历史的人,却是当年从大沣西北鬼刀宗,逃亡到法兰西的一个刀客。为了不让人觉得我无中生有,造假胡诌,还请皇上请一位法文学者来读出上面的内容。”

115 第一百一十五回 你给我的我不要

礼队官员中,有一名大学士对法语颇有研究,平时又是个正直人,兰渐苏便指名要那位大人出来。

那位大人拿到兰渐苏手中两张残页,贴近眼睛后细看许久。嗫嚅片刻,看了看兰崇琰,复回过头,手上薄薄的两页纸,剧烈颤起:“征伐楼桑之事,大沣武康,蓄谋已久。早在瘟疫爆发前,便暗中派遣人马,进犯锦官极乐巅,取极乐巅之腐草……”

极乐巅上的腐草,育有烨萤卵,烨萤食腐肉,腹有异素。若使烨萤吃疫畜,再伏进农民庄稼产卵,那么其萤卵便是疫毒。大沣两次瘟疫,非巫咒,非天灾,而是人为,是大沣武康帝借以烨萤所为。

两页残页上所记之事念毕,跪着的群众一片哗然,细碎的议论声像风浪似的层层卷递出去,越起越大声。

皇上身旁的老太监掐起兰花指,指着兰渐苏:“你空口污蔑先帝,污蔑大沣!”

兰崇琰道:“西北鬼刀宗本就是被朝廷铲除的江湖帮派,逃出去的人自然对朝廷恨之入骨,想尽法子也要给大沣泼脏水。”

兰渐苏道:“若然如此,那么,当年朝廷的人进犯极乐巅是为了什么?割走极乐巅上的腐草又是为了什么?此事朝廷否认不了。因为朝廷的人每次去极乐巅摸索前,都会用朝廷特有的香灰做记号,极乐巅上的僧人无一不知。京中亦有不少去极乐巅修习过的僧人,我相信他们当中,定有人知道这件事,能够证实这件事。”

兰崇琰辩解道:“也许去极乐巅,是部分官员私自行动,瞒着先帝干这件荒唐事。”

“是,可能是别的官员。”兰渐苏道,“会是谁呢?公仪津?公仪皇后?另外三位得力大臣?”

兰崇琰脸色,掩盖不了的青黑。他说的每一个名字,都是直戳大沣脊梁骨的刺。

兰渐苏道:“皇上竭力想掩盖此事。可以说法文史载是瞎编,可以说当年进犯极乐巅一事,是有官员瞒着先帝擅自而为。那么先帝的起居注,大沣史官亲自所记载的起居注,又是否在瞎编?你又敢不敢请出先帝在世时御用的史官,请他来说一句公正话?”

兰崇琰看起来像是怔住。

不消一瞬,他道:“记录先帝起居注的史官,已告老还乡。帝王起居注也不可随意翻阅,需过三代才能公之于众,你我,如今都没翻看这个起居注的资格。”

这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在任的内史官,颤步走出来,揖了一礼道:“先帝的起居注,是臣的父亲所记。”他停顿了很久,“兰大人所说一事……确有其事。先帝,派人去过极乐巅,利用过烨萤卵制造……制造疫乱,借此,展开巫狱,征伐楼桑。”内史官说这些事时,声音很虚,他心底自是畏惧的。可他依然坚持地,将这个事实,一一地讲述完毕。

不多时,另一位编撰史籍的官员亦走出来:“记录先帝起居注的张大人,是臣的同僚。当年,臣替他修订过起居注册。臣可证实,确有其事。”

突如其来的“背叛”,让兰崇琰微惊,随之眉间夹了一些怒气。

但他来不及发怒。哗然声四起,将他的怒火生生堵回去。

大沣真干过这样的事,这京城的百姓要乱了,天下的百姓要乱了。

兰渐苏的主要目的,不是在批判先帝这个行为。因该批判的,天下人会去批判。他的批判此时毫无意义。

兰渐苏只是冷静地说:“皇上,既然证据,便在大沣的史录里边。那么,还请皇上遵守诺言,重审楼桑巫蛊案。”

皇上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