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崇琰放下书,从柜子里取出火折子。他来到案几前,坐在兰渐苏对面。
点亮案上的蜡烛,一团黄黄的幽光亮在二人中间。
二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谁也没躲着谁的眼神,谁也没觉得看着对方不说话有多尴尬。
“朕曾说过,你会心甘情愿跟朕走。”兰崇琰吹熄火折子上冒出来的火花,脸上浅淡的笑意,像是藏压在心底的,那对能掌控世间万物的满足。
兰渐苏现在出现在这里,就是兰崇琰的胜利。无论他采用什么手段。
兰渐苏不想和他讲什么大道理,也不想对兰崇琰说的这番话做什么打击和辩驳。他将茶杯放在桌上,道:“别说其他废话了,我人已经来了。浈献王和静闲雪呢?你把他们怎样了?”
桌上的茶杯并不只有一个,可兰崇琰非是要拿起兰渐苏喝过的那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喝。
“你想见他们?”
“你不是废话吗?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兰崇琰饮尽一杯茶,神情淡淡的:“你在这里乖乖的,听我的话。我就能让他们平安。”
兰渐苏道:“我不信你这些话,我要见他们,确认他们的生死。”
“朕不答应。”他盯着兰渐苏的眼,道,“若是你知道他们被关押在何处,你会不去救他们吗?”
兰渐苏静默地看着兰崇琰的这双眼,这个眼神。
视线逐渐从兰崇琰脸上错开,兰渐苏的目光不知看向何处。他安静了良晌,陡地,唇便泄出声笑。
兰崇琰问他:“你笑什么?”
兰渐苏兀自又笑了两声,他抬起头,带着那终于泛了苦涩的笑:“兰崇琰,我仔细想想,我也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但是为什么,”他眉一蹙,“为什么老天会让我碰上你?”
101 第一百零一回 诛得一手好心
蜡烛上的黄火晃悠了一下,兰崇琰的呼吸有那么刹那是急促的,很快这急促的呼吸,平稳了。
兰崇琰放茶杯的力道近乎是摔,在桌面上碰出不轻的一响,茶水溅了些在桌上。
他笑出寒凉的声音。二人似乎在说话前,都得以冷笑作为开场白。“冷笑”能很好奠定一场对话的基调。起码能瞧得出来,这场谈话中,他们谁都不愉快。
“碰上了我,你觉得很痛苦是吗?那我呢?我何尝不痛苦?”兰崇琰半张脸藏在黑暗里,无限青白。另半张脸,让烛光照耀得犹似狱鬼。他像是在质问兰渐苏:“当年,我母后害死你母亲,你说她该死,所以我求助你时,你不救她。可浈献王呢?他也害了你母亲、害了你全族,你为何就非救他不可?”
兰崇琰早知道兰渐苏的身世。当初,他二人逃亡,他们离得最近的那个夜晚,兰崇琰便问过他,即便真相难以接受,是不是也要知道?
兰崇琰是知道这一切的。只是那个时候,他选择不说。兰渐苏想,或许那时是因为他正需要自己的帮助,因此让他们仍保持“血亲兄弟”这段虚假的关系。
面对兰崇琰的质问,兰渐苏没能回答上来。若要找一系列的理由、借口,他可以说,因为浈献王没直接害过他母亲,没直接害过他全族。因为他儿时是在浈献王的一念善意下活命的,浈献王间接救过他。因为浈献王接受他去当王庶子,所以他当时能暂得平安。因为浈献王算他半个养父,哪怕养了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