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小沙问的那些话, 都代表着他自己的意愿吗?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对自己不放心?
思索着, 阑夜秋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神情一滞, 看着小沙的目光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原来这孩子是怀着那样的心思么……
维科从医院里要来一盆热水,又跟阑夜秋去附近的商店买了一块质量还算的过去的毛巾, 至少不会像医院配备的毛巾一样,一沾水就变得硬邦邦, 用力一擦就会把小沙新长出来的皮肤划伤。
他将毛巾浸透在热水中打算给弟弟擦擦身体, 阑夜秋跟亚多要帮忙都被拒绝了, 维科亲手捞起还带着热气的毛巾拧干, 在小沙的布满针孔的手臂上小心翼翼的划过,由于皮肤上积聚的污垢实在太久,一沾水,那些东西就变成了黑黢黢的粘稠物,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像口香糖一样在毛巾上拉出一道道丝状物。
“哥哥,别擦了。”
小沙看着自己已经擦不出原色的手臂,和红着眼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维科,嘿嘿一笑,就像是小时候做不出作业时对哥哥说:“反正医生说死后都要火化的,到时候再白的皮肤也会烧得黑糊糊,所以不用麻烦了哥哥。”
维科擦拭的手一顿,紧绷的唇线张张合合,他垂着头,盛满温水的水盆里发出细微的“吧嗒”声,维科屏住呼吸,狠狠提了口气。
一张嘴,有些沙哑的声音还是像口破了的风箱。
“别听医生乱说,要火化也得小沙过了两三百岁的生日以后,你不是要跟我一样上军校考第一名吗,还要跟雌父一样到军部去当军官,到时候在海上驾驶军舰把所有伽蓝星上的海岛都玩个遍,小沙必须把这些都做完才能被火化。
听到自己小时候的梦想,小沙盘腿坐在狭窄的病床上,托着下巴忍不住嘻嘻笑起来。
笑容天真烂漫,完全还是个未经世的孩子。可那身满目疮痍的伤疤,却比在座的任何一只成年虫都要经历得多。
“可是……”小沙翘起有些发黑的指尖揉了揉脸颊上的酒窝,语气突然闷闷的,“医生说我的身体最多只能支撑到下个星期了,因为这里”
说到这,他直起佝偻的身体,朝自己心口比划了一下。
“心肌已经缩小成半个拳头那么大,尽管每天都在注射各种药物防止它萎缩可还是停不下来,而且因为药剂的副作用,我的心跳也越来越慢了,医生说再这么下去我可能会死于心率衰竭。所以最晚到后天,就会停止对我每天的药剂注射。不过没关系哥哥。”
小沙伸出小手,想帮维科擦掉脸上还在滴滴答答不断往下砸的眼泪,伸到一半才发觉自己的爪子脏得要命,恐怕会弄脏哥哥的脸,赶紧去拿了维科刚刚给自己擦胳膊的毛巾。将干净的一面翻过来,在维科眼睛上轻轻抹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