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齐冥把目光从窗外的风景上收回,转身看着那个一身黑的男人斜斜歪在他的梨木雕花椅上,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啊累死了老头,别说这些装腔作势的话,赶紧把你的好酒搬几坛过来给我接风洗尘!”黑瞎子斜了一眼那个淡然挺立的身影,手指有节奏地落在桌子上。
“你这小子!”齐冥一改最开始淡然的样子,换了种语气怒斥道:“死没良心的,回来也不知道先来看看你师父,反倒是先去新月饭店那大闹了一场。听说你连点了三盏天灯,够本事啊小子!”
“算不上算不上。”黑瞎子佯作谦虚拱了拱手,继续以一副极其悠闲的样子瘫倒在了椅子上,“所以为了犒赏我这么有本事的徒弟,你是不是应该把你的好酒贡献几坛上来?”
“我这儿是卖茶的,不卖酒。”似乎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有些失态,齐冥恢复了那种淡然的语气,坐到人旁边,不过任谁有这样一个徒弟,也会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吧。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胡子,最多只能朝他瞪瞪眼。其实从外貌上看来,他和黑瞎子年龄差距不大,像是一对兄弟。但“从小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句话,用在齐冥身上是一点儿没错。
也许那时是民国将近结束的时候,具体多少年他是记不清了。黑瞎子的祖父病危,他作为挚友前去探望。两人许久未见,也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最后老人颤巍巍地指向了院子里的一个少年:他蒙着眼睛,正在练枪,准星不错,是个好苗子。齐冥点了点头,等着老人继续往下说:
“我看这世道是要变了,大富大贵也终有时。我享尽了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只是我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孙子。齐家可以倒,但他不能倒。所以我想拜托先生,能否看在我们这多年情谊的份上,带他离开齐家。”
“我一死,齐家必乱,那些虎狼之辈,不是他能对付的。”
“言重了。”齐冥抬眼望向院子里的那个少年,“既然您这样说,那我就去会会小公子。”
“诶诶老头,既然你不肯搬酒上来,那我就直接去酒窖喽。”黑瞎子伸手在人眼前晃了晃,见人没什么反应,便径直朝楼下走去。
齐冥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当时犹少年,意气风发;而今浪子,笑言是非。该说是他这个师父失职了吗?
“你很有天赋。”齐冥站在檐下看着黑眼镜练了几枪,赞许了一句。
蒙着眼睛的少年转过头来,拿枪指着檐下的人,几秒后又放下,笑道:“你不是敌人。但我从来没见过你,你是谁?”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敌人?”他突然觉得很有意思。
“声音。”黑眼镜摸了摸自己手里的枪,似乎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身为你这个年龄,已经很不错了,但还远远不够。”齐冥走近了几步,黑瞎子却猛地往后退了几步,躲开枪口抵在额头上冰凉的触感。心里的惊愕还未平息,他刚刚是怎么会得出这个误判的……
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以为自己的听声辩位已经练到了极致,可以通过对方的一举一动推断出目的……还是这个人过于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