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佛教宗派虽然众多,但能掌握上流舆论的,其实也就那么几个,与公卿关系密切的天台宗,交好畿内武家的临济宗,以乡下土豪为根基的曹洞宗,再加上广受商人喜爱的日莲宗。其他宗派,要么上不了台面,要么是地方性质。

去年的时候,平手汎秀趁着信奉日莲宗的三好长治发糊涂,联合真言宗和一向宗,以卫道护法的名义,大肆向四国扩张,其实是狠狠把日莲宗得罪了一下的。

今年年初,火烧比叡山延历寺,又跟天台宗结下仇怨。

如今一直引为臂助的临济宗也出问题了……

一念至此,平手汎秀深感无奈,赌气说了一句:“不是说我有私心吗?那好,为了证明清白,我这就把全部军队撤回去,什么武田,什么松永,还有朝仓、北畠之类的,谁有本事谁对付去吧!”

“可千万别啊!”虎哉宗乙连忙打断,“万一御所中的公方大人顺水推舟发出一道御书,先夸赞您这种自证清白的行为,然后命令您谨守南海道,不用轻易上京,那可如何是好?”

“公方大人?”平手汎秀大为讶异:“他老人家现在这么有信心抵挡得住武田家?觉得用不着我了?”

“倒也不能这么说……”虎哉宗乙沉思了一下,补充到:“现在御所的气氛很奇怪,具体什么情况,贫僧也说不准。借着清扫武田同党的名义,幕府最近取得了不少钱粮人口——这倒也归功于您平手家干净利落击败了松永氏。但同时御所内部争斗好像也越来越烈了……似乎颇有一些人在劝说公方大人不要假手于人,而是亲自出马征讨武田信玄。”

“这个应该不需要担心,公方大人对于刀剑血光之事,一向都比较贪生怕……嗯,一向都比较谨慎小心。”平手汎秀忍不住调笑了一声。

而虎哉宗乙却煞有介事地劝道:“也不可轻忽。须知现在幕府军中,添了柴田、木下为首的一批织田氏宿将,他们在前段时日驻守御所时,表现得相当不错……万一公方大人就被说动了呢?”

“……这也行?”平手汎秀只能说时势变迁无常。

“谁说不是呢……”虎哉宗乙也感叹了一下,忽然似乎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补充了一句:“贫僧还听到一个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不一定有什么很大价值……您姑且听一听无妨。”

“请先说来,说不定很有价值呢?”平手汎秀是聊胜于无的态度。

“嗯……是这样的。贫僧听说,柴田、木下他们那几位大人,之所以情愿暂时到幕府效力,而非另择他处,是因为幕府管领织田弹正出面说服的缘故。似乎我们的新任管领大人身体已经康复大半,并且和公方大人达成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微妙默契。虽然依旧是足利家的心腹严加看管着……”

“这个……”

平手汎秀一时无从判断真伪。

京都这地方,物产不算丰富,什么都缺,什么都需要从外面运输进来,就是不缺乏高谈阔论的键盘政治家,随便找个酒屋的店小二,宿场的小伙计,都能跟你滔滔不绝聊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看语气还以为是朝廷栋梁或者幕府高层下基层微服私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