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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策伸出手指着那一片光秃秃的土地:“土地是有主的,你家的地和我家的地如果挨在了一起,就势必要有一个界标来互相区别。界标以东是你的,以西是我的,再以田契证明。如今大水一来,界标统统冲毁,还要怎么区别你我呢?”

包拯道:“农田买卖,都要在官府存档。叫官府取出档册,一查便知。”

公孙策笑道:“大人的家中,不是普通农户吧?”

包拯道:“家父有几分薄田……”

公孙策道:“人家都称他包员外?”

包拯笑笑。

公孙策道:“料想大人也不识稼穑。农人贫苦,一旦有个婚丧嫁娶,花光了家底,以致要卖田维持生计的数不胜数。今日我卖你两亩地,明日我买他三分田,这种多如牛毛的细账,难道指望官府给你一一存档吗?官府所谓的存档,都只存大额的买卖或赏赐记录,譬如张员外买李员外家水田一百顷,官家赏赐王相公良田五十顷——这种账,官府是一定会记的。但是——”

他将车帘放下:“买卖得起这等大额田地的人家,都是本地的豪门望族,或者直接就是官府中人。他们哪里需要界标来标明产业呢?人家都知道这一片地是他的。真正需要官府为之标记产业的,正是那只有一两亩田地,一家五口的衣食住行都仰赖于此的小农之家。如今界标被冲毁,一大片土地重归无主之态,有力争夺之人自然能多挣到良田,而那些宗族式微,无力抗争的人,他的产业又该谁来保护呢?”

包拯脸色愣愣地:“这……”

公孙策又道:“不仅是这一年的辛苦白费了,几世几代的积蓄都要白费了。”

他打量着包拯的脸色,叹了口气:“大人,进城吧。”

包拯默默无语,马车驶向了应天府的城门。

城门外,知府裴元领着一干州郡官员站在一名紫衣男子身后。

那男子三十开外年纪,身穿绛紫色蟒袍,头戴玉冠,身姿挺拔,眉宇之间蕴含着一股贵气,正是襄阳王赵爵。

他微微侧头,问身后的裴元:“那是包拯的车驾吗?”

裴元看着从远处驶来的马车,道:“那包拯素来简朴,想来就是他了。”

赵爵笑了一声:“孤久不在汴梁,难道如今东京城里风行这种小家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