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西卡有一个和旁人差不多的家庭,不算很大,但也还热闹。
她的家庭成员有:爸爸杰姆,妈妈苏珊,婶婶黛比,和洁西卡她自己。这一家人的姓氏都是亚伦,理所当然。
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和其他小孩不一样,比如妈妈不允许她化妆好了再出门——通常经过这个步骤之后她的脸色会变得不那么白得透明,她想说她喜欢自己原本的肤色,有时候她会趴在自己的粉色床上研究自己胳膊上的细小的血管,那些血管因为没起到多少遮挡作用的皮肤而清晰可见。她研究这些血管,并喜欢这种看透自己似的活动所带来的满足感。
比如婶婶一直担心她渴着,随身带着不透明的瓶子,里面装着腥甜的饮料,有时候就算洁西卡一点也不渴,婶婶也会强迫她喝一点,然后洁西卡就会陷入深深的餍足之感,说实话,她不排斥这种感觉。但喝得太多时,她总觉得自己会迟钝许多,她不再清晰地听见房子外经过的路人的血管跳动的声音,也辨认不出周围的邻居们谁闻起来更香甜一点——当然啦,即使闻不出来,她也牢牢记着呢,她想好好闻闻房子东边那一户的姐姐瑞娜好久了,在她偶尔闪过的念头中,也许,她更想亲一口那个似乎很美味的大姐姐呢。
比如爸爸总喜欢用魔法把房间弄暗,似乎生怕把洁西卡的眼睛弄瞎了。可就像洁西卡自己说的那样——“那只是有点刺眼,阳光还是挺吸引人的”——老爸总是排斥洁西卡对阳光的接近,就好像那是什么可怕的怪兽一样。有时候妈妈和婶婶会嘲笑爸爸的大惊小怪,说洁西卡又不是个雪娃娃,晒点太阳没关系的,可老爸还是改不了担忧的毛病。“我自己喜欢暗着。”他坚持道,“和杰西卡没关系。”
小时候的洁西卡不足以分辨大人们的表情只是一般的严肃,还是如临大敌的严肃;是从一般的工作岗位回来,还是从不为人知的战斗中归来;但就算她分辨不出区别,区别还是存在的。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前者通常不会带来灭顶之灾。
洁西卡还没来得及体验自己的童年呢,灭顶之灾就降临了。有那么一个平静的上午,妈妈和婶婶忽然大喊大叫的,命令洁西卡下地窖去,从那个特殊坛子下面的通道离开。
洁西卡刚刚才灌了一大杯最喜欢的饮料,可就算感觉迟钝了,她还是能感觉到房子周围布满了新鲜的血液,跳动的心脏,还有这些东西的拥有者,状态十足的巫师。
她没来得及爬到地窖里去。她在路过走廊的时候就被窗户外面飞进来的魔咒击中了,没过多久,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插进了木桩。那感觉太痛苦,她出色的体制能感受到木桩尖端的每一根细微的毛刺,然后清楚地体会到每一个细胞尖叫着被烧死的过程。
她死前没搞清楚状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要死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童年——虽然短暂,但似乎比人生中其他阶段还是要缓慢许多的童年——就要结束了,至少幸福的、无忧无虑的那部分已经结束了。
下一秒钟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废墟里,老爸杰姆亲了她的额头,就像以前每天他会做的一样:一个早安吻、一个午安吻、一个晚安吻,然后老爸看着洁西卡忽然乐起来的时候也会给她吧唧的一口,她通常会无意识地看着老爸的侧边脖子,那里的血管跳动总是那么有力。
洁西卡的目光习惯的落在了杰姆的颈动脉那里,然后发现这一次那里的跳动是虚弱的,而且还在以明显的趋势继续虚弱下去。
“……你要追随你妈妈的脚步,阿姨们的脚步,走下去……别想着我,我太虚弱了……”
他确实很虚弱。
洁西卡面对忽然不再强大的老爸,不知道自己怎么办才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记住虚弱的老爸说的每一个单词。
后来她明白了,weak不仅能形容健康,还能形容意志,形容人格。不过她坚信,自己老爸无论如何也用不着用weak来形容——好吧,也许平安夜那次他确实在流失健康,但老爸的意志,老爸的品格,洁西卡永远都只会将最美最强大的形容词赠予,就像妈妈,像婶婶,还有总被家人提起的黑琪阿姨(那时洁西卡不知道阿姨的真名是海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