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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一直认为律法就该严苛,容不得半点私情吗?”对于周一日的规劝洪涛好像听进去了,也可能没听进去,因为他问的问题和这件事儿没啥关系,更像闲聊。

“属下觉得律法是该严苛,但也要保证律法本身。如果大人被调离此地,再严苛执行的律法没了根基也是枉然。”周一日的回答远远超出了她的年龄,已经不光在考虑法律本身的执行问题,还上升到了更高的层面。

“能这样想很好,本官没有及时制止吴王府商号的作为,原本就是出于这个考量。不过有时候身不由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你我对此事都不闻不问任其发展,那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之后还会不会得到百姓的信任很难讲。如果本官不想彻底改变现状,何必背负各种骂名、得罪了朝中重臣、跑到如此偏远之地受苦呢?以本官的能力待在开封照样能成为大宋首富,何必多此一举?”

有些话洪涛不愿意和属下人说,因为说了他们也理解不了。但通过这两年的观察,洪涛觉得周一日有可能是个另类。当初自己招揽她时就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现在看来确实没走眼,说不定她能理解。

“……大人想彻底改变?”不负洪涛所望,周一日还真理解的挺透彻,并非常警觉的发现了话中的关键点。

“你觉得按照本官的方式治理国家,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就像神宗皇帝逼自己一样,洪涛也开始逼周一日了。这个问题出口她就只能有两个选择,要不跟随要不反对。前者可以活命、后者必须死翘翘。

“……属下斗胆,若是如前朝一般战乱频发,百姓恐怕还不如现在。”

周一日抿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有点向后者靠近的意思,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看着远处的木杆子直眼晕,仿佛它在向自己招手。

“本官若是想起兵造反也不用等到现在,更不会去和西夏人拼命。当初趁着大宋军队和西夏人对峙的机会,带领新军突然过兰州直扑渭桥镇,不到旬日即可抵达,沿途谁能挡得住?有了渭桥镇和京兆府周围的煤和铁,瞬间西北各路自保都成问题,一口吃下秦凤路和熙河路毫无问题。以此为基业不出三年,长江以北连同西夏就都要成本官的地盘,届时是北上还是南下全凭一念之差。有生之年里,本官说不定也能登上宝座,而你们就是有功之臣,高官厚禄,光宗耀祖。”

周一日的回答让洪涛有点意外,她居然还读过史书,知道内乱一起民不聊生的道理,还有这么大胆子隐晦的劝自己不要干这种天怒人怨的事儿,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原本自己对她的评价就不低,以一个商人的女儿出任湟州知州,不管有没有头衔,二年多来都是实际管理者和政策的具体实施者,效果非常好,不温不火的就把局面稳定了下来,为自己省了很多麻烦。

现在看来对她的评估还得重新做,这个站着比自己还要高那么一点点的女人不仅身高另类、气质另类,思维模式也是古人中的另类。

“下属不想光宗耀祖,只想跟随大人去看一看官员由百姓选的日子。大人让小女子为一州之长,小女子诚惶诚恐,试着当做百姓们可以把小女子选下来,结果发现很多事情变得简单了,每日也不用费尽心思去琢磨大人是否喜欢,只需让百姓满意,大人就不会责怪。”

这次周一日没再继续紧张下去,因为已经紧张到头了,物极必反。当浓浓的尿意消退时,她反倒觉得心情挺舒畅,说起事情来也没那么多顾虑了,怎么想就怎么讲,甚至有些眉飞色舞。

“……是听莲夫人讲的?”反观洪涛倒是有些默然,皱着眉直嘬牙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