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鹅毛大雪,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草原、农田、树林、驿道、山地瞬间就变成了同一种颜色,只有远处的凉州城依旧保持着青黄色。新建的城墙莫说人爬不上去,就连雪花都无法停留,把它孤零零的显露在茫茫雪原中。
“老苗,这大冷天的他们都在做什么?”离凉州城还有几十里洪涛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如此大的雪天居然还有一伙一伙的民众出现。
他们或三五成群或十几二十人一堆,车拉马驮的从南边山地上的森林里砍来很多树干,把一头削尖之后往土地里砸,远远看去就像是零星的半截电线杆。
“他们就是大人招募的拓荒者,至今在凉州登记造册者七十户有三,听说近期还有人要从马尾城赶过来。那边的好地都被分光了,山地和树林大人又不让开垦,很多去晚了分不到好地的家庭就打算来凉州碰碰运气。”
苗魁也穿上了新军的羊绒服,不再是满身明晃晃战甲的样子。那玩意看着是比较威武,不过在北地的冬天比较冷。
“拓荒户?这些杆子是他们划定的各家土地界限?”一听是拓荒者洪涛有点明白了,他离开凉州时只有十多户人肯来,大多还是蕃人,没想到时隔几十天数量翻了好几倍。
第384章 谁牧谁?
“他们怕大雪盖住土埂和石堆,被别人占了自家便宜,干脆就戳上更高的木杆作为标记。大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苗魁的思想有了转变,可依旧跟不上驸马的进度,他对垦荒令这件事儿一直抱着怀疑态度。
“是嫌他们不听官府招呼,也不把你这位朝廷命官放在眼里了是吧?”苗魁不用说想问什么,脸上的表情就有了答案。
“难道官府不该牧民?”苗魁正处于新旧两种观念的改变期,原本的习惯思维被新的事物验证出了缺失,但新的观念还没有形成,对于很多事情感到迷茫,无从判定。
“其实官府和人民并没太大差别,没有了官府人民马上就能再弄一个出来,但没了人民官府就不存在了,谁主谁次一定要在头脑里有个概念。按道理讲被牧养的并不是人民,而是官府。只是上千年来掌权的人一直在试图混淆这个概念,以免失去权利。就拿乌金行举例,本官是东家,朱八斤乃掌柜,是本官花钱雇佣的。他的工作就是用心打理这份产业,让它蓬勃发展壮大,而本官的工作就是选择更好的掌柜,同样是要确保这份产业发展壮大,目的是一样的。只要乌金行好好发展,不管是本官还是朱八斤都将受益匪浅。但若是本官没事儿就干涉朱八斤的经营管理,朱八斤整天琢磨着该如何蒙蔽本官这个东家,你觉得这份产业能有好结果吗?”
苗魁的问题看似很简单,但恐怕没谁能真的讲清楚,洪涛也不成。他只能举个比较浅显的例子,试图去阐述自己的理解,还不保证对。
“以大人的智慧完全可以替代朱八斤……”苗魁估计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关于政府和人民的理论,大部分都没理解。
“这就是关键所在,我们总是习惯于把命运交给某个看上去能力比较强的人,殊不知只要是人就会犯错误,越被人信任错误带来的危害有可能就越大。光说你可能理解不了,记住本官的话,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对照一下就会明白。”
“这些土地已经卖给了拓荒者,他们也不是白白拿走耕种放牧,三年之后是要交税的,这是一笔公平买卖。只要拓荒者不做违法的事情,在土地上戳几根杆子官府为何要管?告诉你一个当官的秘诀,管的越多权利越大同时也越容易出错。最合理的方式就是设定好规则,没事用这个规则去套一套民众的行为。只要大家在规则之内那就没有官府的事儿,超出规则了不管是否合情坚决打击不要手软。具体这个规则对不对,可以一边执行一边完善。但只要是公开颁布的规则官府就一定要遵守,哪怕明知道吃亏了也得认,事后再想办法修改规则。官府的信用非常重要,这也是官府和民众之间唯一可以沟通的渠道,没有信用就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