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美就觉得自己不像一个人,身量真的就像一个地鼠一样矮下去了。学者却还在坚持,说:“我建议决赛开始之前,让他在广播里演唱赛马称王!”
领导笑了,揽住学者的肩膀往外走,说:“你学问那么大,我们都很尊敬你,有空你再过来玩儿,现在我们要开会了。”就这样,领导把学者送到了帐篷外面。晋美也相跟着到了帐篷外面。学者这才决定第二天早上就离开。下午,他拿着相机跟晋美去了河边的柳林,看他称为国宝的艺人手抚着马鬃为一匹骏马演唱。
[故事:爱妃]
岭国建立之后,格萨尔感觉作为一个国王其实不需要做得太多。国家上下清晰的结构远胜于过去各自为政的部落松散的联系,对此情形,御医打了一个很好的比方。他说,好比一个人的身体,经络血脉都打通了,鲜活的生命气息就周而复始自动运行了。
御医说:“你看文有首席大臣绒察查根上下打理,武有将军们镇守边疆,你就放心享受当国王的滋味吧。”
“那么当国王是什么滋味呢?”格萨尔问道。他的意思是,做一个国王难道就每天听着乐师们日渐雅然深致的音乐,在金杯玉盏里喝酒,睡而复醒,在美丽女子的衣香鬓影间往还?每天上朝,奏报上来的消息都是风调雨顺,边疆安靖,国泰民安?
弄得国王都觉得该出点什么事情了,于是,他问:“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样问话,让那些尽责尽力的大臣都深感伤害,连首席大臣绒察查根都露出委屈的神情:“我的王,举国康泰,你该高兴才是啊。”
这让他知道了,作为一个国王他不该随意说话。他只好在散了朝回到寝宫时,才对侍候他换下笨重朝服的珠牡说:“为什么一下子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珠牡露出了讶异的神情:“难道国泰民安不就是这个样子吗?难道上天遣我王下界,不就是让岭噶成一个国,有一个英明的国王让百姓享受祥和安乐的日子吗?”
格萨尔的笑容里有疲惫之感:“我没想到这就是做一个国王。”
珠牡便意态缠绵奉上身体,和身体中包含的深深爱意让国王宽怀为乐。但他眼中仍然像天空不时飘过乌云一样漾起倦怠的神情。
珠牡召来御医,让他想一个办法让国王像过去一样生龙活虎。他呈上的是一个催情药方。这事被首席大臣知道了,说:“我王天神真体,何须你那些雕虫小技!”
还是晁通献上一计:“王妃虽然艳冠岭国,也禁不住夜夜笙歌。我看,国王不是倦怠于女色,而是天天面对一个女人,感官迟钝了。”
“你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你打听一下,这个大千世界,哪一个国王身边不是妃嫔云从,三宫六院?”
这事不好与珠牡商量,绒察查根就率一干文臣去与贵为太后的梅朵娜泽妈妈商量。梅朵娜泽来自气象森严的龙宫,自然点头称是,她说:“珠牡从来争胜好强,若从别国娶来公主,恐她难于接纳。我儿未称王前,她就与岭噶最美丽的姑娘称为十二姐妹,彼此相亲相爱,相怜相惜,我看,干脆就将那十一个女子都纳入宫中,称为十二王妃吧。”
于是,又是浩大盛典,乐班献艺,武人在宫前赛马比箭。那十一姐妹自然在国王面前尽展欢颜,珠牡虽然暗自垂泪,但在公开场合,还是与姐妹们亲密相处。国王与众妃欢洽无限,看上去,心里已经没了曾经的忧烦。
一天散朝下来,国王还特意向首席大臣道了辛苦,温情慰勉。绒察查根揽了胸前一部白须在手,朗声答道:“我才八十多岁,希望再有八十年供我王差遣!我朝平安繁荣,是我王上承天意带来的福祉,且请我王安坐岭国的如磐江山!”
一班臣子们都把国王的安稳当成江山的安稳,格萨尔也遂大家的心意,这样安闲地过了一段时间。这一夜,轮到妃子梅萨侍寝。早上醒来,格萨尔又提起对珠牡说过的旧话:“这就是做一个国王吗?”
梅萨说:“听说今天有小邦前来贡献珍宝,要不我王也去看看吧?”
格萨尔神情倦怠:“前些日子,首席大臣就奏请修建新的库房,储放那些贡品。那么多贡品,该是看都看不过来了。”
众臣们又在商议是不是又该给国王奉上新的嫔妃了。国中的绝色女子都由珠牡等十二姐妹作了代表,再要,就得上外国求亲去了。臣下们都知道这事不能等国王自己开口,于是,某天上朝议事时,晁通就奏请准备队伍与厚礼去各国求亲。格萨尔想,这也许就是做一个国王该有的事吧,于是像其他事情一样照章允准。散了朝,回到内宫,见珠牡正在纱幕后面暗自垂泪。国王不知道是要去外国求亲的消息传入宫中,才让珠牡心酸垂泪,便去动问她为何哭泣。不想珠牡说,是有沙粒落入眼中,格萨尔也没有深究。不想珠牡也问了他曾问过的问题:“这样子就是做一个国王吗?”
这一问,让格萨尔心事又起,恹恹地倚在榻上。不觉间,就进入梦境中去了。看见祥云围绕在身边,异香四处弥漫,天母朗曼达姆立在面前,问:“我儿为何无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