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如仿佛没有听说一般,掀开那帐房门,里面却别有洞天,那么轩敞空阔,那样的香气弥漫。每个人都可以安座于一张波斯地毯。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宽大的案子。玉石的案子、檀香木的案子上摆的都是金杯银盏,不说吃食,就是血红玛瑙的高脚盏里的果品,就上了一十二遍,没有一种不是来自遥远的地方,不要说味道与样子,就是它们奇异的名字也从未到过岭噶人耳边!
觉如端起酒:“感谢上天使我的亲人和故乡人来到此地,我到此三年来从未享受过这样的欢喜!大家请干了这一碗!”
众人都一饮而尽,老总管却离座来到觉如跟前:“我要先替岭噶人提出一个请求,等你答应了,我才敢喝干此碗!”
“老总管尽管吩咐!”
“因为我们的罪孽,美丽的岭噶才遭了大灾,其中一多半的罪孽,是因为我们毫无怜悯把你们母子驱赶,但是,为了岭噶的百姓,我要请求你,让岭噶人在你开拓的领地上居停三年。”
觉如的顽皮劲儿上来了:“为什么是三年,而不是三天?”
因为羞愧难当,老总管的头深深地低下去:“我们的罪孽有多深,家乡原野上的积雪就有多深,等那些积雪化尽,等大地重新焕发生机,要整整三年。”
看见老总管代人受过的羞愧模样,觉如的心口感到了针刺般的痛楚,他扶着老总管回到座前,请他安坐于上位,举起酒碗:“老总管和诸位首领请放心,觉如我开辟此地,就是为了岭噶的事业功垂千年!”
说话之间,罩在人们头顶的帐篷消失了。那些座位仿佛都升起来,大家都听见了觉如洪亮的声音:“大家请看,这美丽宽广的黄河川,狭长弯曲如宝剑,刃口的南面是印度,剑尖所指为伽地,剑身插入唐古拉山。三色城堡建于此,这玉隆格拉松多就是将来岭国之腹心!待到岭国成大业,再分派子民回家乡!”
老总管闻言,不禁喜上眉梢,端起酒连饮了三大碗。接下来,宴席摆开,一顿饱餐后,人们载歌载舞,通宵达旦。人们露营时燃起上万堆篝火,明亮的光芒遮蔽了天上星星的光焰。
第二天早上,觉如领着众首领登上高岗,他气宇轩昂,指点江山:“大家看看这黄河川,英雄驰骋有大道,人民交易有集市,牛羊放牧有草滩,那座石税筑起的城堡,献给敬爱的老总管!议事厅那么宽敞,发号令召集我们时,老总管啊,塔高自然声远传!”
老总管说:“那是你的城堡,你就是我们的王!”
下面立即一片响应的声音:“觉如王!觉如王!”
他父亲出来大叫:“他不叫觉如,他叫格萨尔!”
人们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叫起来:“格萨尔王!格萨尔王!”
格萨尔见状,赶紧运用神力,让那些欢呼的人们不再能发出那么巨大的声音。他稍稍一用力,就把老总管扶到城堡中那铺着虎皮,扶手上用黄金雕刻着龙头的宝座之上:“老总管,请安坐此位!”
老总管徒然挣扎:“天意早已示现,你才是我们的王!”
连晁通也走上前来,说:“老总管说得对,你才配做我们的王。你赶紧上座,好赶紧给各部落安排新去处,老在你城堡享用美食,我们心难安!”
“我知道晁通叔叔是想早点让农夫找到耕种的土地,牧人早一点把牛羊赶到自己的牧场!”
“真不愧是我的好侄儿,我不学老总管说客气话,我的好侄儿啊,地势有高低,土壤有肥瘦,我达绒部落在岭噶总占着好河川!”
老总管闻言,叹息连连:“不是人人心中都能生出惭愧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改过向善!”
晁通不满了:“老总管啊,你说那么动听的话,因为你仍然高居于王座之上,而我要替我百姓的生计与幸福着想,没有办法啊,所以话就只好难听一点。”他还把觉如拉到一边,“岭噶人再也不能忍受这个不公正的总管了,你给了岭噶人这么大的恩典,就请你来做我们的王吧!”他还拉扯着觉如的袖口,“我亲爱的侄儿啊,我知道你不做王是因为心里害怕。”
“叔叔,我不害怕。”
“孩子,你都不知道你自己真的害怕,你怕以你一个孩子的心智对付不了这些心计如海的家伙!”
“叔叔,你不要说了。”
“孩子,你怕什么呢?你不要害怕。”
“我不害怕,我的心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