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神子降生(9)

商队首领的目光又转向草原上那些奇花异草,所有这些都是治病的良药。觉如有些不高兴了:“住嘴吧,我只问你要了一样东西,你的目光却显得这么贪婪。”

商人得意地笑了:“世界上的人都这么骂我们,但越往后,这个世界的人们就越离不开我们了。所以,你还可以后悔不要我的东西。”

“我要。”

“你开通的道路不只是引来了我们这种贪婪的家伙,还有那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也来到这里,成为你的子民了,尊敬的王。”

“我不是王。”

“有一天你终究会成为一国之王。除非你重新封闭所有雪山间的山口,烧毁那些河上的藤桥与渡船。”觉如觉得自己真是不能够那么做了。这令他产生一种莫名的惆怅。打开那些通道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能力无边,给这荒蛮之地带来了祥和与富足,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是被一种更大的力量操纵了。那力量不是妖魔,不能看见,不能杀死,只能感觉无时无刻不在进逼,而且,就在身边。

商人用玉石杯子奉上了一杯棕色的水:“喝一杯吧,这就是茶。”

觉如问:“不是一种叶子吗?”

“是那神奇树叶熬的水。”

觉如喝了,其味苦涩,然后是满口的余香,那香气上到了脑门,刚才让商人一席话说得有些沮丧,茶香一上脑门,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商人送给他一袋茶,那神奇树木干枯的叶子。他派那只游隼衔着茶叶飞往岭噶去了。那时,晁通用轻便的木头制造出了一种木鸢,他要全岭噶都看见他的法力,每天骑着木鸢摇摇晃晃飞在天上。见游隼飞过,就大声动问:“你这天上的猛犬,要飞往哪里?”

游隼回答:“我领了觉如的命令,去见他的兄长嘉察协噶。”

“你口中衔着什么东西?拿下来让我看看。”

游隼不从:“你不是嘉察协噶。”

晁通念动秘咒,要木鸢夺下这口袋,看看里面藏着什么宝贝。嘉察协噶看见这一切,一箭就把叔父的木鸢从云端上射落下来,让游隼降下落在了自己肩上。游隼叫道:“茶!茶!”然后振翅飞走了。

嘉察协噶看看,不是那青枝绿叶的茶,回到城堡也没有声张。但汉妃闻到了那奇妙的茶香,头痛立即减轻许多。她说:“我修得了怎样的福分,不用回家就闻到了茶香。”

嘉察协噶这才明白,把茶叶奉献到母亲面前。

老总管也喝到了汉妃亲手烹煮的茶汤,他朗声说道:“从此我将心明眼亮,不再被假象蒙蔽,让心识永远朝着正确的方向。”

人们说:“千里之外的觉如,把树叶变成良药,送到了残忍放逐了他的岭噶。”

神子的声名,又开始在岭噶百姓中四处流传。

晁通的嘴角生了一个大疮,夜不能眠。早已对觉如暗中称臣的大将丹玛说:“那是他嘴里总是飞传流言的报应。”

晁通派人从汉妃处讨来一点茶,但当使女把香气四溢的茶汤端到他面前时,他却犹疑了:“如果这是觉如设下的计谋,他能把这树叶变成药,也能把这东西变成一碗汤,那样,他就要把我的神通都偷去了。”

于是,他的使女们分饮了那碗茶。这使她们身上都放出了异香。晁通咬牙说:“我真想杀了你们!”

这天晚上,嘉察协噶做了一个梦,满世界都是雪的白,无际无边的雪,把世上所有东西都覆盖了,牛羊找不到草,取暖的人找不到柴,上路的人找不到方向。醒来时,他率众到山顶石头堆成九重的祭坛上祈祷,为了祈祷灵验,还杀了活牲作为祭献。但是祭师们说,上天什么都没有示现。

[说唱人:命运]

听众们仰首望天。

这被人们仰望了几千年的天空,除了闪烁的寒星,别的什么都未曾示现。沉默,沉默里有种责备的意味在里面。几千年了,总有什么人会发出预言,向民众们宣布奇迹将要出现。奇迹偶尔出现,那也只是属于少数人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总是被遗忘。被遗忘的时候,他们就用这沉默作为护身的武器。唯有沉默,才能使他们假装出从来未被那些不断改头换面的预言而激动过的样子。但那只是一种假装出来的样子。所以,他们的沉默才带着哀伤怨恨的味道。

老艺人也埋首很久,才从故事的情境中摆脱出来。人们沉默着走上来,把布施的东西:零碎的小钱、干肉、面饼、干瘪的苹果、奶酪、盐、鼻烟,把这些林林总总的东西放在他面前的毯子上。然后,他们走开了。月光把他们稀薄的影子拉得很长。

最后,只剩下晋美一个人还坐在下面,他没有站起身来,影子和他的身体还团坐在一起,像是一个切实的存在,而不是像那些人,看上去不是离开,而是模糊的身影在月光下渐渐消散。

老艺人收拾好了琴,弯腰把钱捡起来,揣到身上,然后,气喘吁吁地把毯子卷起来,打成包袱,这样就可以很方便地带着人们布施的东西上路了。

“怎么,你就这么离开了吗?”

“我以为你会跟我走。”

“你演唱得跟我梦见的不一样。”

老艺人眼里迸发出灼灼亮光:“莫不是上天要修改这个故事了,然后才让你梦见。那么,请告诉我,年轻人你说说到底哪里不一样。”

“刚开始就不一样。神子不是故意被驱逐,那些人不知道他是神子,所以就把他驱逐了!”

“在梦里告诉你这一切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