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自己不曾相信,说那龙女嫁到岭噶,那是天神将要下到凡间来降妖除魔的传言了。
“罢!罢!罢!”
贡布惹扎刚钻进洞中,就被那孩子搬来一块如磐巨石把洞口死死地堵住。
他把几百年修炼出来的法器都抛掷出来,才把那巨石炸出一个小小的洞口。结果,却让觉如从天上引来一个霹雳,钻入洞中,把那家伙炸了个粉身碎骨。
好一个觉如,摇身一变就化成了贡布惹扎的模样见晁通去了。他声言已经将觉如的神兵打得溃不成军,那娃娃已经一命呜呼了,因此要晁通的手杖作为谢礼。那根手杖颇有来历,原是魔鬼献给黑风术士的宝物。黑风术士又转赠给晁通。拿上这根手杖,念动咒语,人就可以快步如飞,行止如意。
晁通正在忐忑不安,听此消息不由得又惊又喜。但要他还回这根如意手杖,心中又着实不舍。
觉如假扮的术士声称,如若得不到这根手杖,就把他谋害觉如的事禀告给老总管绒察查根和嘉察协噶。晁通心里就是有百般不愿,也只得忍痛割爱,把宝贝手杖交到了贡布惹扎——神子觉如的手上。
觉如掀动披风飞去了,身后不是吹起黑风,而是出现了彩虹的光芒。这让早染上狐疑毛病的晁通越想越是心中不安,便又飞往术士的修行洞去了。到了那里,才发现早已狼藉一片。一块巨石把原本宽敞的洞口堵得死死的,他奇怪的是大石头上怎么会有一个新开的小洞。他从那个洞中向里窥望,看见贡布惹扎已经身首异处,面目全非,只是已经与身体脱离的手还紧抓着那支手杖。
他并没有为朋友之死而悲伤,而是急着要拿回手杖。但那个洞的确太小,无法容下一个人的身量,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只老鼠,焦躁不安地吱吱叫着从小洞钻进了大洞,洞里却只有尸体没有手杖。他担心是鼠眼看不周全,就想变回人身再仔细看上一看。可是不管怎么念动咒语,自己还是一只老鼠吱吱叫着上蹿下跳。他害怕了,想要赶紧逃到洞外。这时,咒语却发生作用了,鼠头变成了人头,可是咒语又没有完全发生作用,他的身体还是鼠的身体。鼠身承受不住人头的重量,使他一头撞在了地上。他挣扎到洞口,才发现人头是无论如何钻不出那小小的洞口的。
其实是觉如的法力把他的魔法压制住了。
觉如现身洞口,故作讶异:“哪里来的人头鼠身的怪东西,一定是妖魔所变,我一定要为民除害,杀掉它!”
晁通赶紧大叫:“侄儿啊,我是你中了魔法的叔叔啊!”
觉如一时间有些糊涂。后来有人说得好,“好像是电视信号被风暴刮跑,屏幕上出现了大片雪花。”电视信号被风暴刮跑,草原上的牧民会拉长天线,向着不同的方向旋转着,寻找那些将要消失的信号。甚至他们会像短暂失忆的人拍打脑袋一样,使劲拍打电视机的外壳。觉如也站在洞口拍打着自己的脑壳,说:“好像他是中了自己的心魔,怎么是中了别人的魔法?”这样自问时,他的神力已经消散了不少,晁通借机钻到了洞外。他见这孩子一脸迷茫,就拍拍一身的尘土,说:“小孩子家,不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玩耍。”
然后,晁通摇晃着身子大模大样地离开了他的视线,直到转过山口,才飞奔而去了。
回到数百里外的家中,他想到自己的毒计,都被这孩子不动声色地轻易化解,想他可能真如传言一般是从天界下凡的了。如此一来,他这人人称道是足智多谋的晁通就永远只是达绒部长官,在岭噶永无出头之日了。想到此,一整天,他都酒饭不进,从他早就空空如也的肚子里,除了如雷的肠鸣,还吐出一串串深深的叹息。
[说唱人:老师]
就是为了下面故事进行的方便,在神子刚刚降生人间之时,该把他复杂的家庭关系捋上一捋了。
牧羊人晋美这段时间脑子里一团迷糊,但他还是想,该把那些关系弄弄清楚了。还好,草原上总是有说唱英雄史诗的艺人在出没,使他得到很多相关的信息。后来当他到广播电台去录制他的说唱,无线电波传来他的说唱,在草原牧人帐房的收音机里每天准时响起时,人们就对着话匣子说:“那人本来就是要成为说唱艺人的,所以,他在那么短短的时间里,做了那么多梦,遇到那么些异人,为他梦中的空白做了种种补充。”
那天草上的露水很重,羊吃了带露太多的草,肠胃会受到伤害。所以,晋美专门晚些动身,把羊赶上山坡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叫累的画眉鸟已经休息,蜥蜴们也已晒暖了体内的冷血,四处飞蹿着寻找虫子。这时,远远的大路上,从太阳倾泻下来的耀眼光瀑后面,那个说唱人出现了。先看见的不是人,而是这个人高举的旗幡,然后才是那个老人躬腰驼背地一点一点拱出了地平线。
彼此问候过后,老人笑笑,说:“还没有开唱呢,我怎么就舌燥唇干了?”
晋美从暖壶给说唱人倒了一杯茶,说:“那就替我唱上一唱。”
“那就来上那么一小段?”
“是我弄不清楚的那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