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公司稳定下来了,她才顶着华南区总监的位子长驻杭州。
他给她在西湖边上买了房子,用老头子的关系帮她把户口办进北京,把她的女儿送到巴黎,定期往她的卡上打款。这些,是他唯一能帮她做的。
但是,每当面对面坐着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欠她的。
尤其是看到她原本浓密漆黑的一头黑发变成漂染了时尚颜色的短发,他的心里更不是滋味。虽然这样看起来她显得更精干,可是他知道,那是因为她的头发变少了、变白了,所以才要剪短、才要染色。尤其是她笑起来时,眼角边那细细密密的皱纹,49岁的女人,她真的老了。
每到这个时候,心里都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觉得呼吸都不那么顺畅了。
“这次,我不想走了。”她的一句话,让他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盯着她的眼睛,他难以置信。因为他和妻子在北京,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逃避,一直在各地安家,都没有想过在北京定居,所以突然听她这样说,陈沐涵很是意外。
多少年过去了,原本英气的眉毛、犀利的眼神如今全都化作了柔和,她笑了笑:“叶落归根。我该回来了,不是吗?”
只此一句,便足以让陈沐涵哑然。
她拿起茶壶自顾给自己倒了杯水,缓缓品味着苦丁茶的独特味道,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的想法:“我有点儿不放心北京。陈南的脾气你我都很清楚。我担心董悠然很难实现她的初衷。而目前这已经不是一时一地的较量。我们必须为她保驾护航,北京有了新的局面,全国才能改变。这种情况下,我不应坐视不管。毕竟,现有的积习与矛盾之所以存在,我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陈沐涵脸上是微微有些惊诧的神情,他还没有养成在她面前掩饰自己情绪的习惯,这个在外面叱咤风云的男人,在她的面前,总是那样率性而为,很多时候就像一个大男孩。而她,则更像是姐姐。
他的惊诧与她的平静形成了稍许鲜明的反差,这让他微微有些不舒服,因为他知道,每当这个时候,多半她已经拿定了主意。
而这次的事情不同寻常,不仅仅是公事,公事她是有发言权的。而这次的事情牵扯到董悠然,牵扯到他酝酿许久的一个计划,他将它称为“破茧计划”。因为长期以来,他都被索静如编织的那张无形的大网束缚着,这张网他自然是不能狠心地破除。然而在这张网外围还有一张网,是更为密密麻麻地清一色的各级女经理,那是15年来,他和索静如一起造就的,曾经帮他走向成功,但现在却成了走向辉煌的束缚。
董悠然是一柄利剑,他原本就是要借这柄剑,去剪除外围那张阻碍公司发展和飞跃的网。
此时,索静如的提议,让他不免担心,这将是一场提前来临的对决。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下意识地拿起桌上的烟盒,从里面取出一支烟,习惯性去裤子口袋里摸打火机,而就在这个时候,索静如从自己的黑色gucci包包里拿出一只zippo真金拉丝女式打火机帮他点燃香烟。她的身子微微向前探着,面上表情淡定极了,没有丝毫的殷勤与做作,仅一个动作便将无言的默契与体贴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第一口烟雾四散开来的时候正好阻隔了两人的视线。就在这瞬间的朦胧中,他便有了决定。宝剑锋从磨砺出,既然已经是这样的局面,就放手让她们自由厮杀吧。
索静如离开“枫林晚”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她并没有叫车,而是一个人独自走在林苑环绕的小径上,唇边一直保持的淡淡的笑容此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暮色中,修长的身材紧紧包裹在黑色的长款大衣中,显得那样的孤独,神情十分落寂。她用手拢拢耳边的短发,这才想起曾经的长发已一去不返,不由自嘲地笑了笑,笑过之后,眼神中的冷幽有些吓人。
她知道,明天新的任命就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