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世人有一百零八种烦恼,故而这梵钟便也撞了一百零八下,以示烦恼皆去。

待钟声停下,众人顶礼三拜。拜完温梓童睁眼抬头,见李玄愆已坐回了椅中。她前面站着无数身形颀长的光头,穿过这些看观礼台上的李玄愆,着实有些费劲。于是她放弃继续偷看李玄愆的心思,转眼看起了佛像。

这边佛像已被几位僧人抬着,请入花亭内的座中。而座又安置在一个巨大的金盆里,铜像落下,便有小半截身子沐在香汤里。

金盆前摆置展具,木勺,一旁有高僧恭说颂词。善男信女们分作两列,逐一上前虔爇宝香,之后拿着木勺舀盛香汤,为佛祖铜像净身。如此便可分得一块乌菜水泡的饭团,名曰食乌饭。

百人的队伍分作两列,很快便会轮到温梓童,是以她不由心下一紧,复又转头看看李玄愆。见他果然正看着这边,心下更是畏怯!

她混迹于人群中,李玄愆必然发现不了她,可一但单拎出来上前,李玄愆定能一眼认出是她。那样过会再让椒红去送手帕,便很容易露馅。

这时她不禁又埋怨起自己的贪心来!明明今日她可以不来的,只让椒红混入花车队伍来送这帕子便好,可她就是想亲眼看见李玄愆接过帕子时的神情……

哎,现在说什么都迟了。眼看着还几人就要轮到自己了,温梓童越发的心慌意乱。

正巧这时,上回见过的那个叫何开的公公走到李玄愆身旁,附耳小声说话。李玄愆微侧着身子,眼神随意的落在脚下玉台上。

温梓童便看准这个时机,与前面的素容换了位置,先一步去佛像前上香舀汤。待何公公的事情禀完,这厢温梓童也已然过完礼数,拿了乌饭团子从佛像后面悄悄的走了。

之后的绕佛仪式因着不再排布方阵,所以对人数清点上也不会太经意,没有人留意到队伍里少了一个人。

正院举行着盛大的仪式,整个寺院的僧人皆聚集在正院,故而温梓童偷偷潜入后院时,并没有碰到什么阻拦。她按与两个丫鬟约定好的,提前藏身在后院的假山洞里。

按照仪程,待余下的几个仪式进行完,僧人们便会护送佛像回正殿。而皇子则会被延入后院,与住持同在五观堂进一顿素斋。至于善男信女们,则要去北湖放生。

而温梓童藏身的这座小假山,正是去五观堂的必经之路,且四面较为开阔,视野极佳,正好能仔细观察李玄愆行来的一路。

如今高柳新蝉,正是初初觉热的时候。方才在外面烈日杲杲,温梓童还有些畏夏,可一躲进这山洞,突然又觉冷飕飕的!

外面薰风拂拂,可那暖融融的风一但穿过石缝进了洞里,竟变成飒飒的阴风,有些侵人肌骨。特别她今日穿的还较单薄。

温梓童略局促的咽了咽口水,轻轻搓热掌心,眼睛透过洞前的一个小缝隙向外望去。此时大家还都在正院,这边没有半个人影。

洞内窄狭,她站得累了,便将额头抵在石头上歇歇。也不知这样等了多久,终于远远看见有队人朝这走来!只是日头太强,看得闪眼,看不真切。

温梓童抬手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仔细辨认,果然笃定那一行人是李玄愆的人。

十来人的队伍,除了最前面一个引路的小僧外,李玄愆便算是走在前面。何公公亦步亦趋的紧随其身侧,不时小心提醒着这有杂石,那有树根。

漆黑且静谧的石洞里,温梓童听见自己的心“突突突”的快速跳动!她梭巡一圈儿,却没见到交待好来送帕子的椒红。

平日李玄愆鲜少出宫,即便偶尔出次宫也是前呼后拥,侍卫上百,断无可能被她碰到独身一人的时机。故而今日这时机已是千载难逢,仅有几个内官相随,没有持兵持械的侍卫。

温梓童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眼看着李玄愆快至假山跟前了,这才终于听见队伍末传来动静。

“哎哎哎,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儿!四皇子殿下在后院陪住持用斋,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只是十来人的队伍拉的有点长,远看时尚能看全,可如今走近了,当前石缝便只能看到队首。温梓童立马转向另一个石缝,那个孔洞的角度则刚好能看到队尾的位置。

遁着那声音看去,她果然看到一个小黄门正在拦阻闲杂人上前,而那个闲杂人正是手里拿着一个小锦盒的椒红。

温梓童不禁心下猛地一跳,手攥成拳头抵在自己心中位置,仿佛怕那颗不安分的心能跳出来一样。

主子如此怂兢,丫鬟反倒镇定,就见椒红恭恭敬敬的将那小锦盒呈给黄门,不慌不忙的说道:“信女知晓四殿下在此,不敢皇家面前无状,只是刚刚有位小师傅将这东西交托给信女,说是要紧之物,让信女速速送来呈给四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