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们撤军后,这座堡垒连五天都没有坚持到,比当年的都拉佐城差远了。”御墨官对此评价说。
“毕竟战前配置的战斗兵员太少,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现在朕也想清楚,若是之前把军区的主力军队投入进去,那么很容易和高文爆发旷日持久的惨烈战争,没必要为个吉那特家族让整个帝国背书。”阿莱克修斯眯着双眼,花白的头发染上了夕阳的颜色,盯着面前悬在火堆上的水壶,用马鞭拨弄着炭火,他之所以如此说,也是为了照顾儿子的情绪,“塞浦路斯驱逐了狄奥格尼斯和他的士兵?”
“是的,这代表着阿普索玛特斯对帝国的叛逆,他被高文捆绑蛊惑了!”御墨官回答说。
看着面前辽远荒芜的群山,皇帝喟然几声,“并非是高文蛊惑的。人啊,总是顺势而为的动物,阿普索玛特斯不过是顺了自己的势而已。只有朕,是逆流行舟的。”在约翰皇子听来,父亲的话语有说不出的伤感和落寞。
“父亲,布雷努斯何时到来?若是日期不远,我也要前去莫利亚地区就任了。”皇子询问说,心中带着隐隐的不甘。
“你留在尼西亚城,等着和他交割完再走,熟悉下政务流程也是好的。”皇帝卷起了马鞭,语气平淡而关爱,而后御墨官屈膝向前,将烧滚的水倒到他朴素的牛角杯当中——原本布拉赫纳宫里是直接饮用喷泉和蓄水池的水的,但自从高文留下足迹并用烧滚的水为那时候的安娜公主退烧后,慢慢宫廷内的人们,也都开始习惯喝沸水起来——皇帝啜饮了几口,看着儿子,“哪些人你需要的?那个突厥奴隶,你肯定是要带上新征途的,对不对?”
“我需要泰提修斯和守捉官。”约翰此言让皇帝有些讶异,守捉官忠厚守则,儿子索要他并不奇怪,但他向来觉得约翰是最厌恶泰提修斯的,怎么也会?但皇帝并没有多问什么,说了声好,“先前朕给泰提修斯的八千兵马,一半给你带走,一半留守赠送给布雷努斯。你而后便带着你想要的幕僚底子去莫利亚,朕要返归皇都去督训扩充新的军团、舰队,筹划新的政策。”说着,皇帝站起来,将手中的马鞭握得吱吱作响,看着残阳如血的景色,“时机成熟,朕还要卷土重来的,约翰你和布雷努斯各自发挥所长,给朕增添力量吧,朕会由衷感激你们的!”
数日后的阿塔利亚海港,运载着狄奥格尼斯所属两千士兵的船队靠上了岸,蒙着斗篷的守捉官趴在沙滩上,呕吐不止,眼睛里泪水直流,“可恶,可恶!阿普索玛特斯居然敢如此对待我,对待帝国的军队。说什么礼送出境,实际就是大逆不道的反叛,给我们粗劣的饮水和食物,这样的仇恨,我记在心中了!”
但很快,就有传令骑兵而来,要求他单骑直驱尼西亚城:皇子殿下需要你,还有新的潘非利亚军区将军布雷努斯阁下,也携着他的妻子和随员来到这里了。
第31章 逃离的路
“哎,是吗?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在那里谋职任官。”狄奥格尼斯口中和鼻孔里都流着沫子,仰着头接过了传令的皮筒,暗自寻思着。
尼西亚城中,昔日苏尔雷曼居住的绿宫当中,一队武士保护着座小巧的肩舆,缓缓抵达了漂亮的庭院前,比先前更为发福的布雷努斯很谨慎恭敬地在台阶前下马,而后从肩舆垂帘后,牵出了气度雍容但个头玲珑的公主黛朵·科穆宁,她现在是整个帝国官方唯一承认的紫衣公主。
“父亲对你寄予的期望很大,在这里任职要比在莫利亚或马其顿荣耀多了,因为靠近皇室的兴起之地。”黛朵轻启朱唇,挽着自己的夫君踏上台阶。
“可是这里的军事压力也很大,高原上的突厥人,还要和塞琉西亚的高文打交道。”布雷努斯苦笑着。
“怕什么!新就任南色雷斯松大公的科萨将军,是你的挚友。你在任职期间的政策施行和军队调集,绝不会有任何障碍,这是父亲给予你的机遇,要好好把握住啊我的丈夫,做出点成绩来给世人瞧瞧,让帝国政局离不开你。因为我和那个叫阿帕忒的骚货荡妇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觉得约翰那家伙太丑了,根本不像是有科穆宁血统的继承人。”黛朵这段话压得很低,只让布雷努斯一人听到。
这位小公主心中明白,父亲必然对在阿拉尔曼战事里约翰的应变处置能力感到失望,才叫她的夫君接替这里的职务的(至于她的叔叔塞巴斯托克拉特·伊萨克,皇帝早已对他失望),这便是自己腾飞的最好机会——以前生涯的十多年里,她黛朵在宫廷里属于被遗忘的角色,虽然她也很美丽,虽然她也很娇小,虽然她也很聪明很有教养,但在众人乃至父母的眼中,她不过是姐姐长公主安娜的“缩小版”而已,所有的光芒都被遮盖住了,就像自惭形愧的月亮,从来不敢和太阳存在于同一片天空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