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熲正在看着一份名册,王世充的举动他视若无睹,嘴上缓缓地说道:“王仪同,你现在是不是对本官很有意见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违心地说道:“能官升一级,哪敢对高仆射有意见呢?这次南征一年多,卑职从一介平民升成了五品的仪同将军,高兴还来不及,万万不敢存一丝意见的。”
高熲放下了手中的名册,叹了口气:“王仪同,你如果待人能坦诚一些,不是这样说谎张口就来,也许不会得罪那么多人。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如果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过了今天再找老夫说,老夫可就不管了。”
王世充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在高熲面前藏不住心里的事,至少现在不行,与其跟他做徒劳无用的演戏,不如把话挑明,于是王世充直起腰,眼中绿芒一闪:“高仆射,既然您这样说,那卑职也就不客气了,您是不是对卑职有什么看法或者成见,不管卑职做什么,都得不到您的肯定,就一定要这样打压我?”
高熲微微一笑:“可是你刚才还说从一介布衣升成了五品仪同,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高仆射,您一向以赏罚严明著称,真觉得卑职这次在江南,在岭南立下的功劳,只够和麦铁杖,刘全,冯孝慈他们一样,封个五品的仪同吗?卑职在岭南做的事情您应该很清楚,只够从六品升成五品?而且还是五品的虚职,回家闲置,卑职可不是贺若将军和韩将军那样已经功成名就了,二十多岁就要我致仕?”
高熲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散,他点了点头:“很好,王仪同,你肯这样当面直说,老夫很高兴,在官场上,你以后应该知道什么话能对什么人说,能在什么时候说,这对你没有什么坏处。现在老夫就来回答你的问题。先说你在江南的事情,渡江侦察是你的第一件大功,但是你为了混进苏州城,不惜置同伴于险地,让麦铁杖去帮你引开巡逻的敌军,也就是麦铁杖这样的浑人肯做这事,换了你王仪同,你会愿意这样舍弃自己的性命,来为他人火中取栗?”
王世充对这事也一直心中有愧,听到高熲这样面责自己,哑口无言。
高熲的语气稍稍提高了一些:“你在苏州进城之后,来往于顾子元的叛军大营和苏州城,可以说是出生入死,这个功劳,老夫这里记得很清楚,也是你这次去了江南后最出彩的一笔。苏州之战,你有大功,也有小过,你把主力全部集中在城北,与越国公大军夹击,布在城东的兵力却有不足,致使敌军的城东伏兵,也就是那个神秘的军师逃走,当然,你战后能想到掩埋尸体,战场防疫,又为你加分不少。再后来的松江之战,你那点花花肠子再次差点惹出事端,你明知越国公为了平衡史将军和来将军,让在苏州之战中没有立下大功的来将军追击,却又为了抢功,派刘全去偷袭松江城,人为地制造出来将军和刘全、冯孝慈之间的矛盾,进而把这个矛盾扩展到来将军和皇甫将军的身上,这点你要否认吗?”
王世充的头上冷汗直冒,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高熲的消息灵通到了这种程度,对人心的掌握也精确到了这种地步,自己的这些算盘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否认也是无用,他抗声道:“那也是来将军先不尊重卑职,卑职好心救援他,他却非要说卑抢功,还拿刀对着卑职,高仆射,虽然卑职当时职务比不上来将军,但也不能任由他这样抢自己的功劳吧。”
高熲冷冷地说道:“你为了不让人抢自己的功劳,就制造冲突,让刘全二人挨了打,从而让来护儿结怨皇甫绩,再去唆使皇甫绩上书,请让来护儿镇守闽越,等于变相把来护儿流放不毛地带数年,王世充,你这样挑动一个大将军去陷害一个上开府将军,心里当真一点不怕?”
王世充把心一横,说道:“卑职这主要是为国考虑,兼顾私人恩怨罢了,高仆射,闽越之地未能彻底平定,需要重臣大将镇守,卑职不觉得这点有什么不妥。”
高熲的眼神中突然神光一闪,厉声道:“王仪同,既然你这么说,那老夫现在奏请至尊,就说你王仪同公忠体国,岭南之战中居功至伟,番禺的骠骑将军一职正好空缺,请你过去任职十年,以镇岭南,你可愿意?”
王世充给噎得说不出话,低下了头。
高熲缓了缓语气,继续说道:“这就是你在江南的表现,虽然有大功,但不顾同伴死活,为一已之怨挑唆上司互斗,王仪同,即使如此,老夫还是给了你六品的官职,一来是你确实有大功于国,二来你肯深入岭南,这需要勇气,三来让你当番禺道行军总管,不可能再以布衣从军那样可以给个参军,所以老夫权衡再三,给了你一个六品的武职,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