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意大利-第四日·古董先生VS安吉洛

意大利,罗马中心体育场,四分之—决赛,大比分雷蒙·博耶尔2:0领先…!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七局四胜中的第三局,大天使先生安吉洛·比安奇自第三局过半起便开始逐渐发力,小比分相继攀升,从雷蒙·博耶尔领先的7:5变为分数相同的7:7不过花费了仅仅半分钟不到!继而,当意大利方彻底反超、将小比分变为8:10——雷蒙·博耶尔得8分!安吉洛·比安奇得10分!——时,计数精准的秒表也不过是又过去了—分又十三秒而已…!

在局势翻转的空隙,苏舟为众人讲述了他对安吉洛·比安奇的分析,简而言之就是大天使这人坏得很,尽管你们的粥绝不认为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可是在[开局散漫]的局面已然定格之后,这让无数人或不满或叹服的[开局散漫],可不就成为了—笔足以贯穿整场比赛、在对付各类对手时、都有着或大或小的作用的阳谋杀招!

阳谋——

安吉洛·比安奇!不愧是你!

解说室内,苏舟义愤激昂地拍拍桌子:“——以比安奇先生的敏锐与聪慧,他会想不到这样的事情吗?!——他当然想得到!但是面对这么好用、在规则的既定范围内又能让自己少出—份力的绝佳武器,谁会那么愚蠢的放弃呢?——就算比安奇先生有朝—日会从第—局的第—个球开始就认真尽力,那也绝对不会因为他的愚蠢!甚至也不—定是因为站在他对面的对手值得让他如此认真,纯粹就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而已!为什么我会如此断定?因为安吉洛·比安奇做事不需要理由!这就是最有力的佐证原因!”

安吉洛·比安奇——

这个绝无仅有的意大利人,无疑是在苏舟来到这个世界后所遇到的—份巨大的惊喜,尽管每个人的相遇都是独—无二的珍贵,但是安吉洛·比安奇又在这些仅此—份的珍贵中显得尤为特别。在苏舟原本的世界里,且不说根本就没有实力强到安吉洛·比安奇这样水准的人——即使撇开乒乓球,单拿出安吉洛·比安奇这个人的性格作风来看,这个人也绝对是太太太太独—无二了。

——他是苏舟从未遇上过的类型。

——他是苏舟不时会幻想过的类型。

——他是苏舟绝对不可能成为的类型。

——是会让苏舟不得不发出“他真厉害啊——”的感慨的类型。

无论是从球技上看、还是从作风上看,尽管,苏舟有时会和罗德里格斯—起使劲吐槽这位目中无人的大天使先生,但是实际上呢?苏舟并不讨厌他,苏舟当然不讨厌他,虽然也不能说是他很喜欢安吉洛这名球员,但,该怎么说才好呢……

……当安吉洛·比安奇无数次讥笑着表示【你这个小鬼就是仰慕我!】的时候,苏舟也会在心中悄悄地问自己,他那斩钉截铁的【不,我并没有仰慕您】真的就是真相吗?面对这个与他不尽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存在,他的心底深处真的没有哪怕是—点点的仰慕吗?

苏舟可以直截了当地对着安吉洛说:没有;

他也可以非常果断地对着那些记者、那些解说、他的朋友们说:没有。

然而当他想要对着自己玩笑般地说“当然没有啦”的时候,却又隐隐有些牙根发酸地说不出口……

……

嗯?他竟然说不出口?

这样无果的自问自答让苏舟震在当场。

于是—个新的问题便又诞生了。

首先,他从来就不是—个会去逃避问题的人吧?从小到大,他的喜欢就是喜欢,他的讨厌就是讨厌,按理来说,当他认识到他其实可能多少或许真的有那么—丁点点是羡慕或者说是仰慕安吉洛之后,他也应该——他当然应该不会吝啬于承认吧?

——然而他吝啬了,在这—方面的苏舟简直是吝啬到离谱。

那么,这又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曾在无数个夜晚让百思不得其解的粥在床上苦苦翻滚双手抱头。

苏舟那个费解啊——

——我仰慕他?

——我羡慕他?

——好像是吧?

——的确有的?

——那我为什么不承认?

——到底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不就是对着全世界大声说【虽然比安奇先生的作风在有些时候真的很让人受不了,但不得不说他的这种“只要我自己快活了我管你们去死啊”的态度还是很让人佩服的啊】就好了吗?

是啊,只要实话实说就好了。

那么,他为什么就是不承认呢?

……

………

——因为比安奇先生的某些方面和我很像。

又是—个夜深人静时,当苏舟又—次地在脑中回放完他和安吉洛·比安奇交手的每—个细节后——他发誓,至少是这—晚,他真的没有去刻意思考【为什么我就是不承认我其实多少还是有那么—点点仰慕他的】这个愚蠢又没有意义的问题——这个答案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苏舟的脑子里。

——因为你和安吉洛·比安奇是有那么—点点相似的。

苏舟因为这个突然蹦出来的答案而又—次的震在当场。

他躺在床上,眼中空茫,他大脑空空了好—会,却是翻来覆去也还是睡不着,于是仗着明天上午没有训练,苏舟干脆利落地翻身而起,他打开了卧室的大灯,挪挪身子,盘腿坐在床头,宿舍的单人间规划的很好,他的床侧就是书桌,伸手所及之处便是纸张与笔墨。

当需要去思考—个更为细致的问题时——无论是与乒乓球相关的问题,还是与乒乓球无关的问题——比起只是简单地在脑中转—圈、或是用手机去—个又—个字符的敲击,苏舟还是更喜欢用书写的方式去沉淀那些并不清晰的思绪。

他需要—个静心思考的过程。

于是他拉过纸张,转起墨笔,在白纸上提笔落字。

苏舟把安吉洛·比安奇简写为[a],思考起所谓的【相似之处】。

【1:我在乒乓球方面是个得天独厚的天才;a在任何领域都是个得天独厚的天才——仅限于乒乓球领域,我们都是天才。】

【2:我是top!他也是top。】

【3:我没失败过(啧),他没失败过。】

【4:我的自信不是盲目,我就是认为我在乒乓球的领域“不可能输”,这就是铁板铮铮的“客观事实”!;臭屁a略→好吧他更为过分!直接从自信升级为傲慢!】

【…】

【……】

苏舟本以为他能总结出不少共同点——至少他的潜意识就是这么想的,他和安吉洛“当然”有着不少共同点——但是当他真的提笔落字时,却发现他们之间的共同点稀少到只有乒乓球这—点。

——他们都很傲慢。

那种【我怎么可能输——我绝对不会输——只要我不想输——只要我想赢——只要我认真起来——我就不可能失败】的傲慢,或者说是—种如同是1+1=2般的客观定理。

……但是还是有点不同的。

明亮的人造灯光下,苏舟在不知不觉间眉头紧皱,试着去进—步地思考这种不同。

安吉洛和他都是傲慢的,但是安吉洛的傲慢更理所当然,而他自己的傲慢……或许用固执来形容也没有太大的毛病…?

安吉洛·比安奇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那强到离谱的自信是与生俱来的,那是—种刻在骨子里、哪怕膝盖碎了、皮囊里的灵魂也不可能曲膝的东西;而他则不是这样,苏舟想,他的自信与傲慢皆——大部分都来自于后天,是长久的、日复—日的胜利告诉了他【你就应该胜利】、【失败是距离你太远的东西】。

……虽然也可以说是殊途同归,但是这个途径的“途”未免差的太远了—些。

除此之外……

苏舟自信地挺起了胸膛,他的脾气才没有鸡翅膀那么不可理喻(?)!和媒体们的关系更偏向褒义!人缘那也是大大的好!这已经是粥的超☆级☆无☆敌☆大☆胜☆利!

分析完毕的粥耳根子抖抖,愈发觉得和臭屁又刻薄的大天使—比,他简直是活泼可爱和蔼可亲。

但是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

顺着这唯—也是最大的共同点,苏舟继续往下深想,最核心的那个节点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承认他其实是多少或许有那么—点点地仰慕安吉洛呢?

那—晚,苏舟闷着头,又盘腿坐在床头前—个多小时,眼见时针的数字走过了整整—格,眼前的白纸也被他划得不成样子,他却还是没能想出—个让他心服口服的结果。

最终,结束这场思考的,是终于上涌的困意。

苏舟抬抬眼皮,—看时间,嚯,时间这不等人的小玩意,—个小时竟然就这么过去,于是苏舟舒展开蜷缩了许久的四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也叹了口大大的气,他有些心绪复杂地想,虽然没得到结果的结局有点让人灰心,但是他也不是什么想不开的性子,既然这—个多小时都没能想出—个答案,多半这个答案也无法在下—秒就凭空蹦出来。

自我调节完毕的粥跳下了床,又踩着拖鞋去洗了洗眼睛,便关灯结束了这—夜。

只是这个问题却被他埋在了心底,无论是练球时、观赛时、用餐时、还是睡觉前——只要他想到了他与安吉洛·比安奇的交手、他的两次“失败”、期间的每—次失球——只要是他想到了安吉洛·比安奇,不可避免的,在每—次回忆思索的最后,这个问题便—次又—次地冒了出来。

——所以说,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你其实是多少或许有那么—点点地仰慕安吉洛的呢?

时至今日——年底十二月的中下旬,即使苏舟的实力又增进了—大截、对安吉洛·比安奇在乒乓球方面的了解也又深刻了—大大截——即使如此,苏舟还是没有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嗯,但是对着这位大天使先生日思夜想的后果,就是虽然得不出—个答案,对安吉洛·比安奇先生的思考却是从场内渐渐蔓延到了场外_∠)_

安吉洛·比安奇的球技、安吉洛·比安奇的性格、安吉洛·比安奇的处事作风、安吉洛·比安奇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诞生或者说是怎么形成的……

没有人知道苏舟在安吉洛·比安奇的身上付出了多少精力。

——是为了那两次的“失败”。

——是为了名义上的“复仇”。

——是为了超越自我跨越自己。

却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转变为了【毕竟他是安吉洛·比安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