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自闭IF-Ⅱ

当天下午,教练组就好好讨论了一番,最后觉得,这事靠谱,利大于弊,哪怕奥古斯特当真是来做“间谍”的,可是他肯定不会待很久吧?而且他毕竟已经退役了,也不可能再亲自披挂上阵了吧?而且这可是那位奥古斯特·沃尔夫啊!哪怕就是单纯地安排几场对上他的练习赛,让那些还没有和“世界级水准的外国球员”交过手的小甜菜们长长见识呢?

教练组们觉得这事很靠谱。

于是,在教练组讨论出结果后,陈清凡是这么回复苏舟的:【可以,带他一起吧,你们认识很久了,我就不说什么做好东道主别太皮的话了。】

这是第一条,没一会,又发来了第二条。

from陈清凡:【其实吧,教练组这边,以前就有人跟我提议过,鉴于你的好人缘,看看能不能通过你,联系到那些已经退役又不做教练的球员,偶尔来和我们这边的小球员打打比赛,当然,是有偿的——告诉你的朋友,既然他主动提出了“可以当陪练”的这个意愿,国乒队当然愿意“雇佣”他:一周想陪练几天、每天想陪练多久、是什么性质的陪练………这些都尊重他本人的意愿。这些你擅长,你们商量商量吧。】

苏舟当然擅长这些,也不看看“乒坛交际草”的称号是怎么来的,但是苏舟也是真的很愧疚啊,因为奥古斯特本是不必要来中国的啊,就算来了,也完全没必要时刻跟着这碗粥啊,看看现在,都要直接来陪他们这帮“外国人”打球了!

……这都是因为粥啊。

卧室内,苏舟躺在床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他什么也没在想,只是做出了用左手握住手机的动作,然后眼睛便开始自发地行使起盯住眼前物件的机能。

黄昏日暮,灯光未开的室内昏暗模糊,钟摆不停,直到那彩色的屏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自动锁定,他的世界忽然充满了黑色。

屏幕是黑色的,黑色是会蔓延的,冷硬的手机像是有了生命的活物,黏稠而无形的黑色开始向外延伸,首当其中的就是苏舟的左手。

……左手好沉。

以泥泞的黑色为收束基点,世界逐渐被幻象侵蚀,无声无息的渲染逐滴而来,整个世界也被渐渐污染。

苏舟闭上了眼。

意识抽离,大脑空茫,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意义,他的灵魂沉入了深海。

下沉,漆黑,空无一物,上个月时,还有着模糊不清的水流声,现在却是连最后的声响也消失于无。

什么也无法思考,什么也不想思考………不,其实还是想的,但是就是有些力不从心,在日常生活中仍然保持“思考”已经很困难了,是他在努力之下的极限了,当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或者是只有两个人、三个人,但是这极少数的人,都是他可以交予绝对信赖之人的时候——这就仿佛那多出来的两三个人也是不存在的,就仿佛他仍然是置身于独身一人的堡垒之中,这座堡垒意味着绝对意义上的安全,因为这里不存在所谓的他人,隔绝了除去己身的全部外物,不需要快乐,也没有忧愁,不需要微笑,也没有悲伤,没有了思考的必要,也不需要再睁开双眼,还剩下什么?只剩下疲惫,绝对的安全感不能让他变得更好,反而化为了拴上四肢的黑铁玄石,他被因为彻底的放松而滋生的安全感固定在湖心中央,没有了行动的能力,失去了行动的动力,连指尖的收缩都变得颇为费力,他的头顶上方,有无声的瀑布喷涌,裂纹横生,大坝决堤,无法压抑,无法控制,它们疯狂而恍若天罚,难以抵抗,无法逃离,它们、疲惫冲刷他的脑海,冲垮了他的认知,灵魂,肉/体,让他的所有机能彻底罢工,只想毫无意义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好累啊……”苏舟翻了个身,将脸深深地埋入了枕巾之中。他停顿了一秒,或许两秒,然后他开始了用力,无意识或者是有意识,他在越来越用力地向下沉去,枕巾的表面仿佛与脸部的皮肤亲密到密不可分,亲密到逐渐为负,以致鼻翼能呼吸到空气越来越少,就连那种毫无意义的空茫感都在逐渐消失。

……好累啊。

苏舟又翻了个身,他躺回了原来的位置,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模糊的视野中,眼中的天花板像是覆盖着雾。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似乎还有什么其他的声音。

“苏舟?你和陈教练商量的怎么样?还有,今天的晚餐你想吃什么?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浸入肺部的空气像是火烧,环绕在耳边的又是水流,五感触及的一切都仿佛远在天边,太远了,远到让苏舟什么也没有听到。

门外,敲门的声音大了些。

“苏舟?”

苏舟一咕噜从床上翻了起来,他抹了把脸,匆匆下了床,他赤脚踩在地上,连鞋子也来不及穿,三步并做二步,快速迈到了门口,他下意识地就想赶紧开门,怕奥古斯特久等,却在握住门把的刹那又反应了过来,动作生生的僵住。

他僵硬地捏住自己的脸,使劲地拽了拽自己的嘴角,然后才打开了门,仰头望向在门前站的极近的奥古斯特。

他耽搁的有点久,苏舟想,说刚才在睡觉什么的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