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金国能理解军医的想法,他劝道:“我还记得啊,七年前我在永兴的时候,与张国梁所部大打出手。那时候咱们的军医队伍刚创立,打死了很多人之后,部队就从清军丢下的尸体里头挑选些有代表性的,直接开始解剖。我当时负责警卫,可是被吓坏了。觉得跟屠宰场一样。现在情况和那时候自然不一样,不过我觉得呢,我们好歹也得知道这些新式子弹会有什么效果。军医同志,你说呢?能救的话,尽量救一救。”
这话倒是真的起了些效果,如果是以救人为主,研究为辅,军医自然兴趣很小。不过反过来,研究为主,救人为辅。军医就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了。军医毕竟是军医,能救人的时候还是不会轻易拒绝。只是对方是敌军,军医也不能给自己太大压力。所谓善待别人,善待自己,就是需要把握尺度才行。
很快,手术就开始了。周金国用了自己的职权先把吕尚阳送进了手术室。看着吕尚阳那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对于能不能活下来,周金国毫无把握。不过他此时已经尽力,哪怕是再想到吕玉凤,周金国也觉得良心上没了任何不安。
第2章 永兴(二)
湖南进入11月之后天气正式开始变得凉爽。郴州是岭南进入长江流域的重要城市,却在岭南以北。广州即便是进入11月之后依旧湿热,穿短袖也毫无问题。而在郴州,就需要穿上长袖衬衫,衬衫外面加一件军服上衣也不会感觉很热。
稳固占据广东好几年了,光复军的军工部门终于能够提供大量的橄榄绿染料,二十几万部队全部是统一的绿色军衣。周金国的军衣颜色,质地,样式,与战士们别无二致。除了他的胸前还有两个口袋,里面可以装怀表、钢笔等军官们用得上的工具。所谓四个兜和两个兜,就是光复军官兵之间在服装上的最大区别。
当然,这得靠的很近才能看清楚。远远看去,所有的军官与士兵统一的绿军装,带帽檐的八角帽,完全看不出这些战士之间的区别。与湘军或者其他清军那种军官与士兵鲜明分别的军队完全不同。
团长命令周金国的部队沿河扫荡拆除湘军的设下的营寨,如果遇到湘军抵抗,就尽可能采取全新的战术解决湘军。湘军明显没有留下人等死的打算,周金国扫荡了十几个寨子,都是空空如也。最远的那个寨子被点燃的时候,周金国站在那里向家乡的方向眺望了好一阵。
面前的那条路依稀熟悉,翻过两座山,绕过三个大大的弯,只用再走一天多,只用再走八十几里路,周金国就能回到自己的家乡,回到自己的家。周金国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带兵回家的冲动。首先,他作为营长,没有政委与参谋的同意,他完全不用考虑带着部队私下行动。团长出发前反复交代,部队不允许跑远。其次,即便是私下行动,一旦回到光复军中,不死也得被剥夺军职。几个月前的大清洗中,别说是一个营长,以湖南人自居的师长都被免职之后送去军校学习。
大家都不是傻瓜,更重要的是,光复军也不隐瞒这些事情。反对“地方主义”并非是一个玩笑,粘上这个名声,再能打的军官也会被撤职。
向着故乡的方向看了好久,周金国才垂头丧气的带领部队返回了郴州。
一来一回总共花了三天而已,到了郴州的营地,周金国立刻找到军医,开口就问道:“大夫,怎么样了?”
军医明显记得周金国说过有关研究枪伤的话,他答道:“这些子弹很多都是一枪两眼,留在敌人身体里头的反倒是不多。我仔细研究了一下贯穿的伤口,里头的残留物……”
周金国最初还忍着,可听着军医这么长篇大论的讨论了光复军子弹的特点,他终于忍不住,很客气的对军医说道:“我给大夫你的那个湘军伤员,有没有好过来?”
听了周金国的问题,军医想了想,“哦?哦!那个伤员啊!他运气不错,子弹打了个贯穿伤,没有伤到要害与骨头。只是湘军的治疗水平太差,如果及时救治,只怕失血量都会有限。却不知道这小子是走了什么运,伤不算太重,再过几天,只要伤口没有化脓,他就能满地乱跑了。”
周金国连忙问道:“我能和他说说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