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令:精骑迎敌!”
“陛下有令:精骑迎敌!”
旗动鼓噪,传令军使之声,与令旗鼓声一起,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其声也,铿锵若金鸣,厚重如山动,起伏似浪潮,震人心魄。
李重美左右而顾,见大军随令而动之状,不禁心生敬畏。他也不是对军中事一无所知的人,虽然这些年沉浸于“科技发明”,但早年可没少随李从珂出入军营。然则,昔日军营所见,岂能与当下沙场所闻相提并论?
禁军阵型,以护卫营地之搭建为重心,分在西、北、东三个方向,然布阵之法,主体亦是步军大阵在中,马军护卫于两翼。
敌军精骑来袭,李从璟军令下达,禁军马军闻令而动,但见步军大阵侧旁,精骑铁甲由静而前,从开始的步履沉缓,到离开步卒大阵两翼后的渐渐提速,那灰尘渐渐起了,又渐渐大了,及至汇聚成江海,则是马军已经脱离步卒大阵,当头迎向了奔来的敌军。
广阔的田野上,原本是由北向南的三条出海蛟龙,其势独大,奔驰过半的距离后,三条由南而北的精骑洪流,渐也成势,以一往无前之状,要给他们迎头棒喝。
两相数万兵马,各拥军令,皆无半分迟疑。眼看两者间的距离渐渐近了,五里到三里,三里到一里……在高处观战者,心跳随两者的靠近而加速,合着鼓声,也合着马蹄声。
所有人都等待这两相碰撞的那一刻,然又畏惧两相碰撞的那一刻。
因为一到那时,必定是血肉横飞、将士死伤。然则大战已开,两军已动,便再无退路,唯身前一个方向而已,便纵是身份碎骨,也必须硬着头皮迎上。沙场之上,是生是死,本该抛诸脑后,半分的畏惧之心都不能有。
战阵相交勇者胜。
在李从璟眼中,六股马军在距离大营五里开外的地方相遇,双方经过一段距离的奔驰,早已将威势蓄积起来。此番先后两两相遇,首先见到的,便是两股滚滚洪流与烟尘轰然撞在一起。刹那间,不见铁甲骏马,唯见烟尘隆飞。
李从璟一手按上腰间的横刀刀柄,举目而观,气定神闲,脸上并无半分颜色。倒是他身后的李重美、赵普等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有那心绪激荡者,情不自禁抓紧了自己的衣襟。
隆隆烟尘并没有落下,而是彼此成箭势,滚滚袭进对方的军阵与烟尘中。霎时间,烟尘交错纠缠,卷卷翻腾,起承转合,再也不分彼此。而在烟尘中,双方精骑皆已突入彼此阵中,战马催铁甲,铁甲驱长槊,无不奋发前奔。
凝神细看,长槊长矛掠过的地方,马上骑兵纷纷落马,于灰尘中落地。不等看清他们落地的模样,即已被后续精骑和烟尘覆盖。落马者前后相继,一个到十个,十个到数十个,连绵不绝,像是下饺子一般。看得清楚的,不过是军阵出现空缺与空白,原本厚实的战阵,渐渐变得稀疏而已。
而在战马的奔腾声中,杀声亦如潮,就如夏日雷声阵阵,而雨声夹杂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