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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琪重新坐下来,提笔,稳了心境,铺开一张新纸,目光如电,笔走龙蛇。

“……内政之要,‘十难十对策’论之已尽,臣无所赘言,唯两川与荆南,臣略有浅见……两川应急图而缓击。孟知祥不遵朝廷法令,言行皆由他心,长此以往,朝廷威严必被此辈宵小蔑视,而助涨其狼心野心。朝廷倘若放任不理,好比纵虎在山,日后必为大患。”

“急图,朝廷当速作应对,打压其跋扈之气焰,而限制其在两川之势力,不使其有尾大不掉之时;缓击则在急图之后,孟知祥既受制约,难免不满,朝廷若击之甚急,其必狗急跳墙,如此则对朝廷当下不利也;而困虎于穷山,饿其体肤,乏其心力,日久天长虎不为虎,捕之何其易也。”

“臣献一策:朝廷可下令免西川三秋之赋,而令孟知祥兴学兴农,如此蜀民必定感念陛下恩德,而孟知祥无力兴风作浪,如是陛下不仅尽得蜀地之民心,他日陛下但有诏令,蜀地军民必定争相应诏……”

“……荆南实应缓图而急击,缓图,意为养虎于笼,且磨利刃,急击,意即待利刃已锋,当以雷霆之势杀虎于笼。”

“何也?高季兴者,贪婪又胆小,且少羞耻之心,好比鼠首两端,倘若朝廷予其重压,则高季兴定生贰心,倘若王师不能速克荆州,则高季兴必举地投他处。是以朝廷需得先稳其心,不妨准其所请,予其所请忠、万等州,待王师蓄力完备,骤然进击,必能一劳永逸!此即为养虎于笼,割肉为食,待虎饱食松懈之际,杀虎于笼也!而朝廷在予其忠、万等州前后,略施小计,则不必担忧养虎为患。”

……

第464章 明君可辅臣非才,不觅房杜觅启诵(七)

“好,好,不错!”冯道给李嗣源念李琪的奏章时,他连声称好,很是满意。待冯道念完,李嗣源抚须颔首,对殿中众人道:“李大夫这篇文章,众卿以为如何?”

李琦的才学任圜最清楚不过,饶是如此,他也惊讶于李琪所提两策的睿智,免不得赞叹一番。李从璟同样讶异,不为其他,李琪所提对付两川与荆南两策,与秦王府的谋划大致相当,尤其是对高季兴的处置,与莫离的谋划几乎完全吻合。

当然,李琪所提的意见只是大致方针,而秦王府的谋划则不可能如此简陋,前后配套布置要详细得多,对可能出现的各种不同情况也有分别应对措施。李琪的上书尽是阳谋,秦王府的措施无疑是阳谋与阴谋的结合。

安重诲自然不愿风头都让李琪抢了去,他指责李琪上书的不妥之处,言道:“李大夫之言,臣不敢苟同,任公之论,臣不敢附之。陛下,两川固然有不严格遵守朝廷法令之处,荆南固然有贪婪土地、钱财之失,然而此种言行,不过稍显桀骜罢了,未必有谋反之意,且更不构成谋反之举。不仅如此,孟知祥、高季兴皆为国之重臣,现又坐镇一方,为朝庭戍卫边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倘使此时朝廷议事,不念其功,专诛其心,动辄‘杀虎于野、杀虎于笼’,未免让文武百官与三军将士寒心!李琪此番言论,实有挑拨君臣,败坏社稷之嫌!”

孔循得了安重诲这番话提醒,甚觉有理,立即符合道:“陛下,庄宗之失,最严重处莫过于猜忌臣子,我朝要富国强兵、涤荡天下,前车之鉴不可不查啊!”

李从璟见二人为打压李琪,已经不惜颠倒黑白,乜斜两人一眼,懒得说话。

任圜愤懑不已,为李琪鸣不平。

李嗣源布满笑意的脸色渐渐为阴云所笼罩,安重诲为他所倚重、宠爱,他轻易不会对其假以辞色,然而孔循就不在此列,他盯着孔循,一字字道:“爱卿的意思,是说朕猜忌功臣,不念三军辛劳,与庄宗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