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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璟再度将问题抛出来之后,用意就已经很明显,那是要图巴克拿出“干货”来,进一步表明他的真实想法,毕竟那个问题的答案,从字面上来说已经没有多少可选择的余地了。李从璟以这种方式让图巴克袒露一些底牌,也是谈话继续进行的必要。

图巴克也知道这点,只不过他本想让李从璟先摊出一些牌,要不然在李从璟一次次提议被他否定的情况下,他不会不主动说什么。但经过方才一番对话,他却发现,眼前这个年轻的大唐节度使,言行处事实在是老道的很,想要不付出一些代价,就从对方身上套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实在是没有可能。

念及于此,图巴克决定吐露一些真言,同时,为了表现自己并非小家子气,是有诚意与大唐联合的,图巴克决定将话说得明显一些。

图巴克道:“李将军,你是中原人,在你们中原,有一句俗话,叫做‘故土难离’,其实这句话不仅对你们汉人适用,对我们草原人鞑靼人,同样是适用的。”说着,长叹一口气,“鞑靼部远离故土,被迫西迁,实在是无奈之举。契丹军队强大,鞑靼虽然有心反抗,也的确拿起弓箭战斗过,但奈何技不如人,最终只能落得一个背井离乡的下场。不瞒李将军,在西迁途中,一路上我部落子民都在喊着要回故土,每日不知有多少人为此落泪。”

说着说着,图巴克眼中竟然也落下泪来。

阿狸和巴拉西心有戚戚,巴拉西尚好,毕竟年轻,阿狸却是年长不少,对家乡这两字的理解和感情更深厚一些,在听到图巴克说出这些话,露出这样的神情后,阿狸心中刺痛,“父汗……”

图巴克摆摆手,示意阿狸不必多言,他看向李从璟,脸上流露出浓浓的痛苦之色,道:“李将军,我的子民想要回到故土,我何尝不想?平心而论,我对那片土地的感情,要比鞑靼部每一个人都要深厚。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是鞑靼部的大汗,我首先要做的,就是让我的子民好好活下去。眼下,虽然心中绞痛,我却也只能咬牙忍耐,带领部落西迁……唉,这份无奈和苦痛,日日夜夜不停在折磨我,实在是叫我难以消受啊!”

李从璟默然,脸上浮现出同情之色。图巴克这番话说得很入情,配合鞑靼部如今的悲惨遭遇,的确很有感染力,即便达不到令闻者落泪的效果,却也感人肺腑,让人在同情他们的时候,不禁为之愤慨。

草原民族虽然是游牧民族,但这个“游”的范围是有限的,通常只会在几个草场间来回迁徙,或者是在气候大变,原居地不适合生存的情况下,才会迁徙到其他地方。游牧民族对故土的感情自然不能与中原人相比,但也绝非就半分没有。况且,鞑靼部如今可不是主动迁徙,而是在被契丹军击败,死伤无数的情况下,被迫离开家园,这情况就又不同了。是以图巴克的说辞,并非是空洞之言。

然而,在政治上,感情从来都是拿来利用的手段,是表而不是里。图巴克这番话说得动情动理,然而让李从璟动心的,还是图巴克在言谈中隐含的对契丹的仇恨,已经想要改变现状,重夺故土,恢复鞑靼昔日盛况的渴望。这便是李从璟希望看到的。

李从璟先是对图巴克的遭遇表示了同情,随即道:“大汗,鞑靼部的遭遇让人同情,契丹的所作所为,又为之愤慨,而您作为鞑靼部的大汗,心系百姓,处处为鞑靼部子民着想,叫人敬佩。”

说到这,语气渐渐厚重、激昂,“契丹者,狼子野心之辈,自耶律阿保机建国之后,便一直不曾停止过对外征战,让原本和平安宁的草原烽烟不息,实在是草原罪祸。本朝自太宗以来,草原民族与汉人渐成一家,彼此感情深厚,大唐对草原兄弟,一向也是待之优厚,但凡有南迁者,莫不妥善安置。归根结底,大唐是希望草原的和平能够长久。”

“如今契丹趁乱而起,荼毒草原,不仅让草原诸部灾难深重,也屡屡寇边,让中原志士愤然不已,大唐欲击契丹久矣!只是先前中原内乱不宁,朝廷分身乏术,这才让契丹有了壮大之机。如今,中原既定,我朝陛下英明神武,坐拥中原,俯瞰九州,岂会缺乏吞吐八荒之志?当此际,契丹这颗毒瘤,便不可不拔出!”

李从璟这番话,让图巴克眼前一亮,他最后道:“光复平州,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又言:“大汗可能不知,在本帅北上之前,为耶律敌烈窃取的胜州,已重归大唐了!”

图巴克惊讶的啊了一声,“胜州已为大唐王师收复了?”

“正是。”李从璟点头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