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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之前对李从璟是敬佩的话,那么到了这个时候,大同军将校对李从璟就是仰望了。要知道,唐末以来至今,门阀士族的势力大为消减,已经到了看不见什么影响力的时候,随之而来的,是文士、理政之才的短缺,而在这个时候能够处理一方民政,那就不仅仅是能力和后天努力的问题,而是必然有着不俗的天分。

试想一个人,能文能武,武能定国,文可安邦,他还能不是一时之豪杰么?只要运气不太差,他还能不成就一番大功业?这样的人,大概就是真正上位者的模样了罢。

但是今日,见识到李从璟三言两语将耶律敌烈气得浑身发抖,只能狼狈退走的时候,大同军将校们发现,他们脑海中那个上位者的画像,又一次模糊了。这回添加进去的神色,是儒雅之气,是饱学之姿,是士子风流,是潇洒不羁。

如果说先前李从璟的画像还很清晰的话,那么到了现在,李从璟的面容已经再次走向了模糊。因为大多数的大同军将领,都已经无法在有限的见识中,去再次定位李从璟。

这样一个人,该是怎样一副面貌,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画像,实在是难以雕琢。因为形象丰富、立体,所以这幅图像便不能不难画许多,以至于这些大同军将士已经无法将其展现出来。

再看李从璟,入眼的仍旧是那张年轻而英俊的面孔,在这张还没有太多岁月沧桑痕迹的脸上,大同军将校们,难以看出这张特别又普通的面容下,到底隐藏了怎样一段经历,又隐含着怎样一段人生。那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想象得到的东西了。

敬佩、仰望、信服的目光中,李从璟和平日没什么两样,依旧是挺拔的身姿,沉静而且从容站立着,风度不俗。

李从璟道:“今日我等到得此地之后,先与契丹大军交手一阵,探知了对方军阵的战力,也算对耶律敌烈坐镇下的契丹军有了深一步认识。这些时日以来,契丹大军虽在我等手下屡经败绩,颇有损失,但并未影响到其根本战力。无论是对桑亁关,还是对我等这五千将士,契丹大军仍旧保有一战而胜的可能。因此,诸位切记不可掉以轻心,耶律敌烈兵力充足,资本雄厚,他输得起几阵,但我等却一阵也输不起。”

诸将凛然应诺,对李从璟的见解和安排,他们没有半分异议。虽只短短几日相处,但他们对李从璟的信任,已经不让卢龙军和百战军将士太多。

在有比自身强大太多的人带领时,保持对他最大限度的信任,原本就是明智之举。

见诸将面容肃穆,李从璟笑了笑,略显轻松道:“当然,契丹大军毕竟败了几阵,又有不小损失,眼下桑亁关守军见我等来援及时,想必也俱都士气高涨,当此之际,耶律敌烈布置契丹军行动时,想必会谨慎许多。只要我等不出现大差错,耶律敌烈想要将我等击退,还是颇有难度的!”这却是在给诸将竖立信心了。

张大千呼出一口气,流露出轻松之意,笑道:“耶律敌烈这老贼屡次在我等手下吃亏,损兵折将,要说对我等没有一点忌惮,我却是不信的。就怕今日他在阵前受了李将军羞辱,拉不下面子,急于复仇,会催使大军骤然来接战!”

李从璟摇了摇头,胸有成竹地说道:“若是寻常将领,受我今日之辱,或许会心智失守,急于求战,举止失措,但耶律敌烈历经百战,本身就是契丹国内数一数二的名将,功劳卓著,今日之辱,虽会使其不快,但要将其心理防线击溃,让他不顾一切来与我等交战,却是小瞧了他。”

“那依李将军之意,耶律敌烈回营之后会如何?”有大同军将领问道。

李从璟道:“以我之见,耶律敌烈回营之后,再谋划作战时,会更加小心谨慎,甚至不排除会有收缩战线,变得束手束脚的可能。”

“面对强敌,谨慎用兵,步步为营,这是征战之道啊!”张大千很赞同李从璟的观点,出声附和,“耶律敌烈既是名将,又加之年长,心性必定沉稳非常,要使他犯错,却也是有几分难度。”岂止是有几分难度,是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