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巡视完军营,刘浓与荀娘子并肩行于城中,其余诸将则驻扎于营。
二人漫步行向城西县公署,一路所见,街道依旧残破,民居却已逐渐修复,再不复往昔蛇鼠窝,且不时见得人来人往,都是离城较近的村民,见了刘浓与荀娘子以及身后的护卫,纷纷避在一旁。他们的衣衫渐显整齐,面色已不复以往,最是那低垂的眼神,多了几许安定,少却诸多仓皇。
刘浓背负着手,脚步轻快,荀娘子却愈行愈慢。
当行至城西时,刘浓蓦然觉察身侧少了一人,回头瞅了瞅,身后也无人,不由得哂然一笑,站在转角处静待。
稍徐,荀娘子缓步走入眼帘。此时,夕阳落下,拂在她的身上,格外柔和。她学着刘浓的样子,负手于背后,嘴角带着浅浅微笑。
待至近前,荀娘子边走边道:“始今方知,汝为何建哨于北。”
刘浓未接话。
她继续道:“莫论复城亦或建哨,尚是驱逐李勿、约束诸堡、令行上蔡,皆在为安民于境。民安便可行法,此法,在内为纲,即外化为力,乃秩序之所附也。”
刘浓笑道:“然也,华夏之民千千万,乃是胡人数倍,数十倍,若使纲领于常,秩序得存,便若束箸于手,岂能轻折!”
“刘、瞻、箦!”
荀娘子脚步忽然一滞,一字字的吐出刘浓的名字,而后,侧着身子,歪着脑袋,问道:“若是数载前,君敢如此行事乎?”
刘浓摇头道:“刘浓不敢!”
“为何?”荀娘子嘴角一翘,负在身后的也捏作了拳头。
刘浓微眯着眼,看着渐垂之日,叹道:“荀娘子深谙兵家要议,应知,此一时,彼一时也,若是未有祖豫州勒军于前,刘浓不敢入江北,又岂敢行刚强于此地。水无常势,兵无常形,谋事亦当如此,衡外情,量已力,当勇之时,绝不滞后。”
荀娘子秀眉一扬,问道:“何为当勇之时?”
何为当勇之时?一句话问得刘浓彻底怔住,脑海里思潮如涌,却不知该以何言作答,总不可告知她乃未卜先知。若非未卜先知,那又该当何解?突然间,他想起了韩灵,想起了韩翁,想起了祖逖,随即一张张人脸浮现,往昔面对韩翁所作之承诺回响于耳际。美郎君单手负在背后,眼中寒芒闪烁,久久未曾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