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漾笑眯眯地拍马屁:“不,早就发现了!”
侍从带两人去包厢,期间苏千俞接了通电话,便让余漾先过去,他待会就过来。
这家会所的装修十分奢华,迎面经过的人穿着打扮,一看便身价不菲。
侍从带着身后的女孩,沿着眼前的走廊一直走,经过一个分岔路口,余漾无意中抬头看了眼周围,下一秒,视野中晃过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肩宽窄腰,脊背挺括。
那人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等余漾再看的时候,那道影子已经消失在走廊深处。
像极了江燃。
余漾的目光顿了许久,脚步终于停下来,连忙问带路的侍从:“我们还有多久到?”
“这条路走到底,左手第二间就是苏先生预定的包厢。”
余漾点点头,接过房卡:“你不用带路了,我自己可以。”
看着侍从离开,余漾原路返回到刚才经过的分岔路口。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才一晃而过的那道影子,一定是江燃。
真的是他吗?
他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余漾抿唇,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驱使她去找。
穿过壁灯昏黄的长廊,每个包厢的隔音效果很好,周遭静悄悄的,只有双脚踏过地板的轻微声响。
走到尽头长廊的尽头,就是公共区域。
余漾还没有拐弯,耳边已经传来一阵哄闹的声音。
怒骂声,撞击声融合在一起,熟悉又陌生。
余漾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了一步,终于看清拐角处的画面。
目光所及之处,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仰摔在身后的红色沙发上,鼻血四溢,脸上伤痕累累。
他一边捂着鼻子骂骂咧咧,一边挣扎着,试图爬起来。
面前的少年低垂着眉眼,侧脸的轮廓分外清晰,肌肉绷成凌厉的线条。
余漾愣在原地,神情呆滞地望着那抹沉寂桀骜的背影,被头顶上方的光芒笼罩,胸腔一起一伏。
真的是江燃,她并没有看错。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熟练地掼住男人的领带,一双漆黑剔透的眼满是戾气,握住的拳头疯了似的砸在那人的脸上。
眼前的江燃像是地狱来的修罗,深邃的眼窝显得病态不堪,他一拳一拳砸下去,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
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
余漾终于认出来,被打的人是江毅。
江燃的父亲。
凝滞的空气里都仿佛弥漫着骇人的血腥味。
起先江毅还会挣扎,后来软趴趴地倒在那里,不动了。
江燃深埋着脑袋,胸腔起伏,动作却不肯停。
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人命的。
“江燃——!”
余漾攥紧拳头,大声喊出江燃的名字。
她自己并没有发现,声音在哆嗦。
女孩的声音清凌凌的,划破压抑凝重的空气。
江燃挥拳的动作骤然间僵住。
他收手,然后偏头看她,眼眶微红,其中的狠意还未消散。
小姑娘安安静静地站在那,睁着黑白分明的眼。
干净,温纯,不染一丝尘埃。
江燃的呼吸变缓,拳头迟缓地垂下去,喉咙里像是扎了根刺。
他看见她纤瘦单薄的肩膀在颤抖,眼神惊慌,茫然。
地上的江毅挣扎着推开他,捂着一脸的鼻血,嘴角也在往外冒血丝,另一只手指着江燃:“老子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替代我的...”
“......你怎么不跟你妈一起去死!”
江燃缓慢地收回目光,转身揪着江毅的领带往旁边的茶几上狠狠一摔。
“砰”的一声巨响。
余漾看着,愣在那里。
怀疑茶几是不是已经四分五裂。
就在场面愈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几个西装革履,保镖模样的人急匆匆赶过来。
余漾的心脏咯噔一跳,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拽住江燃的袖子,拖着身后的人拔腿就跑。
江燃的脑子还有点恍惚,僵硬的手腕冰冷,干燥,却已经被身前的小姑娘紧紧牵住。
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她一路向前,他不得不迈开沉重的步子,在秋末的夜晚奔跑。
余漾像只轻盈灵动的小鹿,乌黑柔软的长发飞扬在风中,细瘦脆弱的脖颈若隐若现。
小小的躯壳里仿佛装满了孤勇,势不可挡。
江燃跟在她身后,身上苦涩的烟草味,混了些女孩清甜好闻的发香,有点像水果。
可是他太笨,一时猜不出来。
明明格格不入,却奇异的让他平静下来。
余漾不知拽着江燃跑了多久,直到离那家会所越来越远,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脸颊惨白。
她手指哆嗦着松开江燃的手腕,腿都发软。
江燃看上去已经平复下来,可那双莫测的眼眸中仍有未散去的戾气,灼灼地烤着她,让人莫名有点后怕。
“学、学长,我高中的时候,8、800米长跑可是第一名哦!”
一路跑过来,余漾的头发早就乱糟糟的,早已没有形象可言。
江燃无声地望着她,静静听着她断断续续,虚弱又累极的话。
“幸、幸好咱们溜得快!”
小姑娘微仰着脑袋,莹白光洁的额头上冒着细小的汗珠,明润干净的眼睛如潭水般清澈。
江燃艰难地咽了咽喉咙,瘦削的下颚冷漠又坚硬,身上的戾气未褪,无形中依然压着人。
“你不怕吗?”
静了许久,面前的人薄唇掀动,喉间溢出的声线晦涩沙哑。
余漾抿唇,安安静静地注视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怕。”
简简单单两个字,像冬日轻飘飘的渺小雪花,落在他心尖上,颤了颤。
江燃垂着眼,瞳仁漆黑。
长久地静滞后,脑子里的理智一点一点回归,他肩膀一塌,无可奈何,无能为力,薄薄的唇角勾起的弧度带了点自嘲的意味。
“余漾,以后不要多管闲事。”
尤其像今天这样。
他的声音不是很响,一字一句却很清晰。
余漾看着他,攥紧了手心,轻声反驳:“你的事,不是多管闲事。”
女孩定定地注视,皱着眉头,认真又固执。
江燃的眼神克制且复杂,好一次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说了那句挺伤人的话。
“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啊?”
面前的女孩明显愣了一下,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尽,忽然哑口无言。
还有什么比这句话更伤人的吗?
余漾以为自己今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偶遇江燃。
现在才缓慢地意识到,这并不是惊喜。
而是重重打击之后,又一记重锤。
她垂下头,有点不敢看江燃漠然凉薄的眼神。
指尖掐进肉里,她紧咬了下嘴唇,眼眶又酸又胀。
“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
江燃没犹豫,出声打断:“不喜欢。”
余漾眼睛睁着,眼眶里水汽汇聚,仿佛有什么东西攥住了她的心口,一揪一揪的。
如果不喜欢,又怎么会怎么会在街头保护我,带我去吃饭,还给我打电话。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给她那些暧昧的回应,让她在渺小的希望里,寻找那些蛛丝马迹。
余漾张了张嘴唇,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透明的,一滴一滴。
江燃的身影顿了顿,缓慢垂下视线,看着地面。
他不敢去看女孩的眼泪,垂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攥着。
“你怎么这样啊......”
余漾其实挺想骂他,结果一开口,声音哽咽又破碎。
小姑娘委屈得像个小孩,白皙的脸颊上两道泪痕。
江燃第一次觉得,极端情绪克制到最后,心脏是会裂开的。
他没办法对余漾的眼泪无动于衷。
甚至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子。
他垂眸,克制着自己的呼吸,手指蜷缩着,伸到余漾面前。
江燃动作很轻地抹掉女孩眼尾温热潮湿的泪痕,最温柔的语气,却字字诛心。
“小孩,强扭的瓜没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燃妹打人是有原因的,以后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