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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到了地方,先是在后门那里遇到个煞神似的锦衣卫,又见到是个道士在上面超度亡魂,这未免欺人太甚。超度亡魂的法会赚的多少放一边,这是和尚的传统势力范围,哪能容道士入侵?事关法统,不可轻视,唯以铁拳以护佛门尊严。不想流年不利,居然又被这伙锦衣给捆了:

杨承祖道:“你们这次收地,到底想了哪些手段,给我一一分说明白,谁要是少说一个字,可仔细本官的手段。教你们个乖,我带的这些人,没一个是锦衣正职,全是军余,不在编制之内。打杀了你们,最多是给他们来个革职,可他们本就没有军职,有什么可革?今天革,明天招,你们要是愿意拿自己的命,兑掉他们一个军余身份,我没意见。”

这些和尚毕竟都是文僧,哪里有此胆量,当下是把所知之事一一招认,只求杨承祖高抬贵手,千万不要下死手。也有个和尚略微硬气一些“杨大老爷,你们锦衣缇骑可不该插手地方之事,尤其铁家本就是我少林门人,你们胡乱干涉,只怕将来闹大了,谁脸上都不好看。若是有什么产业纠纷,也该由县衙门解决,不该由你们锦衣卫解决啊。”

杨承祖点头道:“说的好!这文化僧就是和武僧不一样,讲起道理,头头是道,说的蛮有道理。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这位大师修为高深,与普通僧人不可一样对待,今天晚上给我卖力伺候些,只要不打死怎么都成。我去外面找你们的小师娘聊聊,待会陶道爷回来,这个和尚交给他出气就是。”

说完话又朝一个和尚的肚子上猛踹一脚“我看你就眼熟,方才后门那四个人里有你没有?没有?你是说本官认错了,来啊,这个也给我格外打重一些。”

第三十章 争田(四)

苗氏听说杨承祖等人捉了成福寺的和尚,心里也自不安。这些锦衣卫事后可以拍屁股走人,她和女儿还是要在这里住下去的,得罪了僧人,可怎生是好。只不过她素来懦弱,又加上在后门闹了那一回,哪敢去为和尚关说。

等杨承祖寻到她时,只将那和尚写的伏辩一递,那苗氏面色一红“奴家不曾认字,大老爷有什么话就当面说吧,这文人的把戏,我是不明白的。”

杨承祖暗自气沮:你难道还当我给你写些什么艳诗来撩拨你不成?我就算有这个心,也要会写才成啊。只好把那和尚的伏辩与她念了一遍,苗氏闻听,却又用那特有的韵律丰富的哭腔嚎啕起来“天杀的,这可叫人怎么活啊。那些和尚居然勾结了族长,这三十亩田看来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这可叫珊瑚以后怎么嫁人啊。”

大明朝县一级行政事务里,有很浓重的乡老治政的影子,打个比方说,知县想要修一个水坝,就会把当地的缙绅、名流以及乡老都请来,大家共同商议。如果大家认为能行,这个水坝就能修,如果这些人一致反对,即使是父母官,这水坝也修不下去。

至于乡村里面,宗法完全可以取代王法而存在,比如浸猪笼、沉塘等手段,在大明律上找不到法理支持,但是乡村里在这样搞就认为是天经地义,官府也不能干涉。甚至于人命,也往往是由乡村里的宗族自己解决,不经过官府处置。

历史上记载某位明君,一年只杀了十几个人,并非是说那一年真的治安这么好,全国只有十几个死刑犯。实际是大部分人都由宗族乡绅势力给杀了,就剩下十几个在官府控制之内而已。

这次成福寺的和尚就勾结了小铁庄铁家的族长,想要把那三十亩田地弄到成福寺名下。作为报酬,族长可以分得这部分田地的田皮,今年上缴的香油也能得到减免。两下一拍即合,剩下铁珊瑚孤女寡母,除了含血喷天外,基本就没什么路可走了。

苗氏毕竟也是卖过两年唱的,多少有点社会经验,她一把拽住杨承祖的飞鱼服下摆“杨大老爷,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了,你可一定要帮忙啊。若是没了这份田地,我们娘两就活不下去了。再说,珊瑚要想嫁的体面一些,是不能没有嫁妆的。你就行行好,把她收下吧,只要你收下她,把那土地当做嫁妆献给老爷,我想成福寺的和尚也不敢来抢。”

杨承祖见她那可怜模样,心头的火复又燃起,灯光下一身孝衣珠圆玉润的小妇人,向自己苦苦哀求的情景,实在是太能刺激他的某种情绪,甚至在想着,自己若是现在将她按倒在那床上,她会不会反抗,会不会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