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谭纵在对待谢衍的时候,便不如陈扬那般亲厚,仅仅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而谢衍自然也不如陈扬那般尽心尽职,仅仅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敬意,守着侍卫的规矩。这些都是两个人私底下心照不宣的事情,也没有谁会去故意捅破。
但到了这会儿,谢衍心底里对于谭纵却是有了些不同的感官。
京城不比其他地方,便是城中也是有军队驻扎的。而在城外,更有军队驻扎在城外的四个卫星城里,而官家也时常会微服出宫,去各军营中探访。
故此,作为老资格的侍卫,谢衍却是时常会得些照顾,即便没资格站到官家面前去,但多少也算是混了个脸熟。故此,对于京城周遭的那些军队,他多少也算是有了些理解。
眼前的这些公人,虽然和那些从千军万马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军汉有着极为显著的差别,但适才的那一幕表现,却让他心底里陡然就是一震,因为这等模样分明和那些军汉看那些久负盛名的将领一般模样。
谢衍半眯着眼,看起来仍然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护卫模样,可心里却是不停地转动着自己的心思:“难不成,仅仅是因为这一战,这个突然冒起的小子就得了这些人的心?”谢衍又转眼看向前面的那些个公人,一个个虽然神色憔悴,委顿不堪,但这会儿却无一不是强打着精神,便是几个折了腿的汉子也是互相搀扶着站直了身体。
“这个男人……”谢衍微微转头,视线直接跨过空间落在了谭纵身上。
谭纵怔了许久,终于还是清醒了过来,连忙道:“你们有伤在身,却不宜久站,都坐下说话。”
待众公人纷纷坐好,谭纵这才一一上前嘘寒问暖。
谭纵并未说什么官面上的虚话和套话,基本都是问些鸡毛蒜皮的东西。一来是谭纵这会儿心神受了极大的冲击,根本记不得说那些东西,因此只能捡些“家中情况如何”、“可有负担”之类的最简单的话来说;二来却是谭纵惦记着这些人的伤势,不敢玩领导讲话那一套。
不过谭纵却不知道,他这番嘘寒问暖,却再度与师爷形成了对比。虽然谭纵半点好处承诺都没说,但他的话却往往能够直指人心。
不仅如此,谭纵也亲自动手帮忙,同时也指使着一些行动方便的轻伤员动手帮忙。虽然这些轻伤员因为不会医术不能直接出手,但打打下手,递些东西,洗洗毛巾,剪裁绷带,亦或者帮忙摁住伤员防止挣扎什么的却是可以的——实则到了后面,那些伤员都是自己强忍着痛,便是咬碎了木条的都有,根本不须人把持了。
因为谭纵的介入,杏林馆里却是换了一副模样,除了实在不良与行的外,许多人都在家属亦或者袍泽的陪同下回了家,因此杏林馆里也不再拥挤,更不复先前的混乱。待谭纵走完一圈,那些重伤员已经救治了大半,只剩下少数人尚在重新消毒、包扎伤口。
待谭纵转出影壁,紧跟在谭纵身后的谢衍忽然开口道:“大人这一回来做的莽撞了。”
谢衍虽然仅仅是个护卫,但却也算是在官场里泡过的人,对于官场里头的一些规矩他却也是门里清的。
实则谭纵独自前来慰问一番,他便觉得谭纵有些冒失了。毕竟这些公人都是无锡县的下属,顶头上司还是无锡县县令林青云。因此若是要表一表爱心什么的,却是应该让林青云去做,而谭纵即便想来探望一番,最好也还是要与林青云打声招呼,否则便有越俎代庖的嫌疑。若是一个不好,谭纵的这个事情是会遭人嫉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