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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万紫山不小,可这样的动静还是引来了好几个人,当看清楚这边正打得如火如荼,非但没人上前问交战情由,双方都是谁,反而全都在场边兴高采烈地观战了起来,大有评头论足,指点江山之意。约摸又是一盏茶功夫,交手的双方终于都渐渐露出了疲态,原本快得几乎看不清的动作已经显然慢了下来。就在这时候,观众之中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轻咦。

“咦,那好像是……李大公子?”

这一声李大公子一出,沈懋学登时忍不住看了汪孚林一眼,见汪孚林挑了挑眉,继而冲他点了点头,他暗想沈有容能得到这么一个好机会,却也殊为难得。于是,当看着沈有容仗着双拳逼得对方步步后退,他突然出声叫道:“士弘,够了,给我回来!”

沈有容一心一意想要取胜,骤然听到这声音,不由得一分神,只这倏忽之间,他就被人一拳反砸在了肩头,一时踉跄后退了两步。可他也警醒得很,趁机往后疾退到了叔父身边,满脸不服气地问道:“叔父,为什么叫住我,我本来可以赢的!”

“又不是战阵厮杀,再打下去分出输赢,至少还得一两刻钟,打完你就趴下了,有意思吗?”沈懋学嘴里这么说,却见那其他几个观众似乎有人想要上前去和那年轻人攀谈,却在对方冷峻的目光下不敢造次,他就拱了拱手说,“公子只用单手迎敌,但与我这侄儿也没分出胜负,就算平局如何?”

如果不是牵涉到汪孚林那把剑的归属问题,他就干脆让沈有容认输了。本来认真算起来,两只手对人家一只手,这已经算得上是败了。

然而,沈懋学固然有心退让一步,对方却不吃这一套。那年轻人脸色臭臭的,冷哼一声道:“哪怕只用一只手,输了就是输了,我李如松又不是输不起!喂,小子,就是你,报上名来,能有这般身手的,料想不是无名之辈。”

沈有容听到对方的报名,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同样脸色不善地说道:“我是宁国府宣城沈有容,这次不作数,下次一定找你重新打过!”

这要是南人,兴许知道宣城沈家是何方神圣,但李如松却只是念叨了一遍记住,也没说别的,而是看向刚刚好整以暇观战的汪孚林。他此刻终于品出了滋味来,什么品鉴宝剑,根本就是被人拉着当了一回陪练!他就这么反手挽剑走上前去,突然轻轻一抖手腕,就这么把尚未归鞘的剑丢了过去,见对方不动声色轻舒猿臂接过,他就直截了当地说道:“现在能说了吧?这剑哪里来的?”

汪孚林见四周围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着,一只只好奇的耳朵竖着,便笑着说道:“大司马谭公所赠。”

第五四一章 好客的李大公子

万紫山这种地方,寻常广宁人没事不会过来晃悠,毕竟踏青这种事,那是吃饱了撑着……不,应该说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才会有那闲心,大多数人都要为了生活又或者职责奔忙。故而,刚刚后来加入观战队伍中的,不是有功名的生员,就是高阶将官子弟。尽管汪孚林用的是别称,寻常人兴许会听着一头雾水,可他们这些人又哪会不知道大司马谭公指代的人是谁?

就连心中有所猜测的李如松,也忍不住往那把剑上多瞅了两眼。怪不得他觉得那把剑是精品中的精品,就连父亲送给自己的那把宝剑都及不上,原来是兵部尚书谭纶送的!既然如此,这把剑的所有者,这个弱冠少年之前说,让他跟着回京去见的,岂不就是谭纶?对方和谭纶是什么关系?

李家虽说世代在辽东从军,世袭指挥佥事的军职,但也一直都有读书的传统,李如松的父亲李成梁早年都考了个秀才出来,只因为供不起去山东乡试的花费,又没那把握,所以才在科场止步。到了他们兄弟几个,家境转好,如今又有武将好文的风气,李成梁更是逼着他们读书,所以他看着粗鲁不文,大大咧咧,心思其实颇为细密。此时此刻,脑子一下子转过来的他一下子笑了起来。

“原来是父亲最敬仰的谭公,怪不得你们几个南边来的都有这样的好武艺!那个沈有容,你不是想和我再打过吗?要是愿意,你就跟我回总兵府住,保管一天打三场,打到你吐为止!”

沈有容直到听见总兵府这三个字,这才醒悟到李如松这三个字他在哪听到过,那分明是路上叔父和汪孚林说话的时候提起过的,是辽东总兵李成梁长子!可知道归知道,李如松这丝毫没架子兼且欠揍的语气,还是让他那好胜心占据了上风,当即一瞪眼睛道:“别说一天打三场,打五场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