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脚步一下子慢了下来,却没说话。
“在家里,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爹从来都只有点头的份。可在外人面前,娘从来不对爹说一句重话,事事以他为主,有些事情知道了也就当不知道。所以遇到别人说娘悍妒,说爹惧内,爹反而会和他们力争。我知道我爹娘的情形,和戚大帅以及夫人不同,可我只想说一句,戚大帅如果真的藏私房钱到那么远地方,也许不是生怕你知道,而是不想你知道,这样夫妻之间就不至于更生分。我是外人,说这话不过隔靴搔痒,夫人听不进就不听吧。”
等到小北转身离去,王氏站在那里,突然没了继续去寻戚良晦气的心情了。她早就通过戚继光身边的人探知了丈夫藏私房钱的事,也知道那钱不过区区两千两,和她如今身边积存的家底不可同日而语,可就是心底气不过。可今天被这对小夫妻连消带打,又看到他们那显然夫妻和睦的样子,她不由得想起了那少年夫妻的日子,心底既有锥心的痛楚,也有难以消解的恨意。可在这漫漫寒夜,她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茫然。
也许她这次到蓟州来,本就来错了!
第五二三章 悔教夫婿觅封侯
王氏这突如其来的一闹,刚刚抵达蓟镇三屯营的汪孚林和小北固然被折腾得够呛,得到消息的戚继光更是惊怒交加。因此,刚关好房门的汪孚林和小北,就无奈听到了又一阵敲门声,打开门后就发现堂堂蓟镇总兵连件大氅都没穿,就这样站在了门外,面色尴尬,竟仿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汪孚林也不知道自己该说戚继光是可怜呢,还是可悲呢,想了想,也就没把人让进屋。
想必戚继光进屋之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帅,夫人那边我们把话都说开了,她应该不会继续不依不饶追着不放。天色不早了,大帅还是先回去吧。”
“那……你们一路劳顿,也早点休息。”戚继光憋了老半天,到最后只憋出这么一句话,这才转身往回走,步履蹒跚,原本挺拔的身材竟显得有些佝偻。
站在汪孚林身后的小北突然低声说道:“想想你说的他们还是少年夫妻的时候,那日子虽说过得贫贱,但一定比现在要轻松舒畅得多……怪不得有句话说得好,悔教夫婿觅封侯。”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汪孚林关上门,轻声念着这四句,随即揽着小北的肩膀往里头走:“就像你之前说的,古往今来,别人只看到做到高官的鲜衣怒马,权势赫赫,却没看到更多的官员之家夫妻别离,父子难聚,以至于多少名臣绝嗣,多少名臣子孙缺乏教导而不肖。家国家国,没有家哪来的国?之前这位戚夫人问你的问题,你的答案很不错,可我还得提醒你,咱们可是老早就有一个儿子,所以永远都不用发愁没有子嗣的问题。”
小北这才想到了金宝,忍不住也笑开了。她故意轻哼一声:“既然儿子已经有了,那我以后就生一堆女儿,你就等着准备嫁妆吧!”
“女儿才好,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别的不说,真有一堆女儿,我的女婿运不会比岳父大人差,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这可是你说的,回头可别耍赖!话说回来,爹这样一个人在京城行不行啊……我得写信给娘,让她早点上京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