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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之前还是被人呼来喝去,连饭碗都被掌柜给敲掉了的小伙计,现如今却突然蹿升到了这个位置,叶小掌柜在飘飘然的同时,当然有些诚惶诚恐。这天晚上,特意跑回来却被告知了这个消息的他使劲拍了拍双颊,这才讪讪地说道:“小官人,您这不是捧杀吧?”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你就是那个栈道,给我死死顶在前面,拉住别人的注意力,明白了吗?”

见叶青龙赶紧点头,汪孚林便吩咐他,接下来一定会有很多应酬,该推掉那些该接下那些,等到把晕乎乎的昔日小伙计给打发走,他方才接见了从程家借来的谢管事。就是这么一位腿脚不便的中年人,给他挑选了两个丫头两个门房,还代替他回了一趟松明山,带回了汪七夫妻推荐的两个同村乡民,作为管家后备,同时,也正教着汪二娘和汪小妹如何主持家务,查核账本。

这位拿着程家工钱的谢管事,恰是如今汪家最忙的人。

而此时此刻,汪孚林不好意思却理所当然地,在谢管事的肩头上又压了个担子。

“户房刘司吏给我推荐了四个人,有劳谢叔帮忙甄别一下,我想要派人出去做点事。”说话的同时,汪孚林从小几上拿了个匣子,双手递了过去,“这些是辽东送来的虎骨,还有一些藏红花,虽说补偿不了您这些天的辛苦,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第二零二章 岁考第一站徽州!

谢管事最初在程家接下差事的时候,还以为只要到汪家点个卯,象征性地看着程乃轩就好,谁知道他一到,汪孚林一口一个谢叔,拿他当自己人似的压担子,以至于他这些天根本就是住在汪家!累归累,可看到程家的未来主人程乃轩老老实实被人死盯着读书应试,他也乐意效劳。此时此刻,当汪孚林亲自送他出了门,又请轿夫抬他回家的时候,自从伤了腿之后,不能再跟着程老爷东奔西走的他第一次觉得,本以为只能当个废人的余生,还是有价值的!

“小官人只不过刚刚才知道我这个人,就敢这么相信我?”

“否则怎么办?我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而且,我相信程老爷的眼光,总比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秀才强。”

想到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汪孚林说的话,谢管事不禁微微一笑,随即竟是就直接在滑竿上翻看手中的资料。尽管那四个人他还没见,可上头身世来历,从前做过什么,一应俱全,显然不是汪孚林弄出来的,官府的痕迹要多重有多重。

“应该是快班……还有刑房的手笔,这才能够把人祖宗十八代都查得一清二楚。”谢管事心有余悸地轻轻吸了一口气,暗自佩服自家老爷的眼光。

汪小官人在科场上能走多远,他不了解,不敢断言,可在商场上却很难说。如果说老爷当年是豪赌,这一位便是剑走偏锋,先趟平官路,再开展商途。

岁考竟然是大宗师亲自莅临徽州府,也不知道多少人家为之发愁。尽管这并不是决定生员是否能参加乡试的科考,重要性大大不如,可毕竟牵涉到附生递补增广生和廪膳生的问题,而廪膳生考得不好,也会失去每个月六斗米的廪米福利,甚至于被降级,革除廪膳生的名号。正因为如此,无论府城还是县城,有生员的人家无不闭门谢客,营造出有利于生员苦读的环境。

于是,对于汪小官人最近很少到县衙串门,和他熟悉的人都心里有数。苏夫人特意命人送去了各种润燥的滋补品,刘会和吴司吏赵五爷也尽量帮忙解决杂事,免得搅扰了人家的“科举大事”——他们完全不知道,汪孚林其实是很欢迎人家拿点其他事情上门,让他换换脑子的。至于再下头一点的那些吏役,则是无不琢磨着能否通过在别的地方帮点忙,巴结一下这位巡抚侄儿,县尊面前的红人。

这其中,包括刑房典吏萧枕月。这位当初在给叶县尊的文书上打原刑房司吏张旻小报告,而后跟着吴司吏演了一出戏,张旻一伙人被舒推官一锅端了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提早知道消息从后门溜回来的,也是事后除却吴司吏之外最大的得益者。故而要说县衙三班六房之中倾向于汪孚林,又或者说松明山汪氏的铁杆,刘会和赵五爷吴司吏之后,就要轮到他了。不说别的,当初班房里的帅嘉谟还是他领着汪孚林混进去探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