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府衙快班差役和歙县三班的仇,自从那次舒推官折戟而归之后,那可就大发了。毕竟,搜查歙县班房却扑空的事情,着实可大可小,到现在舒推官都还没病愈复出。他是进士,如今都已经落得这么个凄惨的地步,段府尊也只好不为己甚。至于当时舒推官苏醒后,吞吞吐吐承认是受了一个门子撺掇,这才求了府尊牌票去歙县班房拿人,可惜门子已经跑了,段府尊一怒之下,那打下来的板子少不得就落在了捕班差役头上。
一时间,继府衙刑房大换血之后,快班也经历了一场小清洗。林捕头被拿掉,递补上来的王捕头是从壮班过来的,还没来得及熟悉业务就遇到了今天这档子事。此刻,他发现自己这伙人竟是被包围了,上前阻拦的又是汪孚林,认出这个小秀才的他心里咯噔一下,却努力摆出了一副不示弱的模样。
“原来是汪小相公,怎么,你要帮那帮暴民打抱不平?他们打砸米行,粮车自然理应充公,回头赔补苦主!”
“赔补是自然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要不是米行在交夏税的要紧关头却拼命打压粮价,也不会引来这样的祸事!但这都是审理完案子之后,要依律判罚处置之后的事。眼下这些粮车是那些乡民的命根子,没了这些,别说今年的夏税,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风去!再说,按照从前的规矩,发生在府城的案子,都是县衙先审,府衙后核,再说我没记错的话,府衙舒爷正病着呢,这桩案子你给弄回去之后,难不成让段府尊亲自过问?”
王捕头早就知道汪小秀才牙尖嘴利不好对付,之前那些与其作对的都一个个折戟而归,此时此刻,被噎得喉咙发堵的他很想反击回去,奈何他并不擅长这嘴上功夫,此时此刻汪小秀才并不止主仆二人,大街两头还有虎视眈眈的县衙差役助阵,他这区区七八个人实在无法抗衡。于是,勉强交战几个回合之后,他只能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继而招呼了手下悻悻离去。
等到他一走,赵五爷方才赶紧带人上前,把一辆辆粮车收拾了起来,随即赶紧找到了汪孚林。
“小官人,虽说暂时把人糊弄走了,可此事咱们歙县毕竟不占理,所以县尊也正在县衙里头为难着。粮车弄到了,人却还扣在府衙,接下来怎么办?”
第一五四章 两手都要抓
“我去府衙要人!”
赵五爷听到这么一个简单的回答,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从前汪小秀才抛头露面固然不假,可那都是被人欺上头来的时候,哪像这次一般积极主动?而且,秀才出面管这种事,汪孚林不怕被人骂讼棍?
“县尊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他因为多日劳累而病了,连县衙事务都立马会交给方县丞署理,我身为歙县生员,怎能不尽心尽责?”
叶县尊病了的消息,赵五爷当然也从刑房吴司吏那儿听说了,可还是不太相信。联想上次叶县尊病了的时机,他心里断定那是欲擒故纵之计,因此看到汪孚林此刻那模样,他不禁在心里暗自嘀咕。
上次就是汪小秀才冲杀在前,叶县尊掠阵在后,结果赵思成一头撞在铁板上。这次再要有人不知死活撞在矛头上,那就自认倒霉吧!
话虽如此,他还是少不得提醒了一句:“不过,小官人还请千万小心,毕竟人是府衙扣下的,万一段府尊不肯放人,还是不要力争。”
“我理会得,我歙县也不会包庇凶嫌,抓到之后该怎么处置,律法上都清清楚楚。但是,夏税的要紧关头却闹出了这种不光彩的事,也需要想个对策,否则,今天是打砸粮店,明天兴许还会闹出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