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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荒 知南 1191 字 2022-10-21

程烺的神色早就恢复平静,俨然如他所说的是在讲故事,作为故事讲述者,他的语气平稳,表情淡漠,宛如一个旁观者、观影人。

他轻轻点点头,肯定了蒋鸫的结论。

“他们老俩是毛巾厂的退休工人,供出一个考上大学的儿子,儿子在市区工作,也在那边住,跟儿媳新婚不到半年,那天他们之所以出现在那条山道上,是因为儿媳怀孕了,他们很高兴,知道二老盼望孙辈已久,便挑着周末赶回来亲口告知他们。”

语调平平无奇,蒋鸫的心脏却狠狠抽了一下。

他回想着程烺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都是独立的个体,不痛不痒,可它们汇成一段话从程烺的口中吐出时却变得挠心挠肺。光是一想那个惨烈的场景——两个从未出过农村步履蹒跚的老人相携来到大城市,他们顶着苍苍白发,无措地向陌生人打听医院的地址,心急火燎地赶到那里,看到的是四个了无生气的成年人和一个还未来得及出世的孙儿。

如果最令蒋鸫痛苦的是自己不堪的家庭、丑恶的人心,那么有关程烺的故事已经超出他心中所想,成为最难释怀的遗憾。

他不知所措地侧过身,目光恍惚,落在神色平静的程烺身上。

这人明明那么完美。

——可谁能想到他其实最不完美。

鬼使神差地,蒋鸫张开双臂,慢慢凑了上去。

手指碰到程烺的肩膀,滑向后背蝴蝶骨两侧,就将这个与他横亘许多的“成年人”抱紧了。

他亲缘冷淡,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到他。

他不愿意被人碰,不愿意麻烦,讨厌感情——它太飘忽不定了,不可取。

但现在他抱着程烺,蓦然发觉他其实比自己想的要瘦很多,整个人都好像只靠着骨架撑着这具身体。骨架之下是难忘的回忆和难以消解的痛苦。

想到仅有的几次和程烺一同吃饭的经历,蒋鸫每次都会为他吃猫食似的食量而感到惋惜。

殊不知在没有压抑的前半段童年里,这个人也曾是个活泼的零食满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