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有敌人的尸体,也有兄弟们的尸体,但对于杨再兴而言,他们都是筑造壁垒的“砖石”。
他察觉到身后的岳飞已经醒来,便扭过头来,朝岳飞看了一眼,而后继续拖动尸体,因为他不能将力气浪费在说话上。
整个古北口,就剩下他和杨再兴,以及一座用尸体堆累起来的山口,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壁垒。
岳飞挣扎着站起来,肋下一支箭嵌入胸甲的缝隙,刺入皮肉,他能明显感受到箭簇在卡着他的肋骨。
他捡了一柄刀,将那箭杆削下来,而后像杨再兴那样,开始搬运尸体,堆高堆厚那座尸山。
他在破口稍后一点的地方,发现了一具尸体,让他迟疑了片刻。
那是一名老人的尸体,这老人在古北口渡过了数十年漫长而孤寂的年岁。
是他将关所里头的物资都卖了出去,换成御寒的劣酒和饱腹的粮食。
没有人会责怪这名老军,就算他不卖,这些物资到了现在也早已腐朽,大家反而敬佩他能够数十年如一日坚守在古北口。
他是古北口守军之中,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坚守到现在的人。
他已经老得握不住刀,但他还是从关所里冲了出来,死在了关口上,也不知道死之前,他有没有杀死一两个女真人,有没有赚够本。
岳飞的目光在老军的尸体上停顿了片刻,而后抱起老军的尸体,将他的尸体放在了尸山的最高处。
从醒来到现在,他没有跟杨再兴说过任何一句话,因为现状就摆在眼前,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太阳渐渐引入乌云之中,在这二月的日子里,北地的春雨迟迟未来,而今日,阴霾万里,那云朵如同饱浸墨汁的大棉被,低低压在头顶上,天地间响着沉闷的,若有若无的雷声。
人不都说春雷是一声炸响惊天地,唤醒在严冬里沉睡的大地和人类吗,为何今日的雷声却如此的不爽利,就像一个打不出来却又不断撩拨着鼻腔的喷嚏。
关下渐渐出现一些阴影,那些女真人又如同一只只恶鬼,开始集结,打算再度冲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