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到了最后都集中到了苏牧的身上,他的压力不可能不大,他的心里也不可能镇定自若。
说到底他并非心狠手辣的始可汗,他也不是隐宗那个仍旧半遮半掩的灰衣老者,更不是赵劼这种操控数千万人生死的帝王。
从进入这个时候开始,他就举步维艰,而后又不断维艰举步,总在不断挣扎,无数次厮杀,无数次徘徊于生死之间,在刀尖上跳舞,身上浇透了油,却在烈焰旁边狂歌。
因为能够重生到这个时空,他感觉自己已经赚到了,这条命就是用来尽情尽心地活着,任性放肆地去活,豁出去了活,不再隐藏自己的本性,不再受困于现世的框框条条。
所以即便每一次都在鬼门关的边缘游走,苏牧都有着一股拼命三郎的决绝。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努力已经不再仅仅只是关系到他一个人的生死安危,而是渐渐与一个甚至几个民族的存亡挂上了钩。
越是看清这一点,他的每个决定就越需要深思熟虑,这也是他为何能够看清楚郭药师攻占燕云西面,背后所隐藏着的政治弊端的原因。
他比以前要考虑更多更多,如果是以前的他,豪气冲天血气上脑,见得郭药师如此,说不得早就带着军士们,一路打上上京了。
但现在的他知道,这些表象的底下,蕴含着更加深远的考量,容不得他的一时冲动。
听说女真大军已经离开龙化州,再度扑向上京,老皇帝听从了苏牧的建议,第一时间封锁消息,而后即刻起兵,往西南方向的奉圣州讨伐萧干和西夏人去了。
虽然准备还不够充分,但时间不等人,他如果再不出兵,女真人来袭的消息就会传开,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将他的行为看成逃亡。
即便事实上他真的在逃亡,老皇帝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为了最后的力量和契丹人最后的火种,他必须将这出戏演到连自己都相信。
如同苏牧早先预料那般,老皇帝带走了绝大多数的契丹骑兵和百姓,除了一些扎根临潢府的部落领主,其他皇族和贵族都跟着老皇帝离开了。
而除了这小部分契丹人,剩下的几乎是清一色的南面官以及北地汉儿的步卒。
从这个层面来说,老皇帝的离开,让苏牧真正成为了临潢府的主人。
他既然答应了萧德妃,无论如何都要寻找机会刺杀萧干,让耶律淳真正成为上京的傀儡皇帝,那么他就必须分派人手去措置这件事情。
临潢府中的那些南面官和部落领主,都是绣衣指使军和雪貂卫一同策反拉拢的,事到如今,即便靠不住也只能硬生生靠上去,一旦城破,女真大军可不管你是契丹人还是汉人,完颜阿骨打早已放话,城破之日,三日不挂刀地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