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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沈一贯惊得手脚都在发颤,因为只有他知道,皇上的暴病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一切都那么匪夷所思,瞪眼看着一身黄袍那个熟悉身影,沈一贯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慌乱。

百官们却不和他一样想法,先是久不见圣颜,忽然又说重病,又设了太子监国,在百官心中,当今万历皇帝只怕凶多吉少,当日二月二上争夺太子之位情景犹历历在目,说实话,对于皇帝的情况,私底下各种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洋洋,可是万没想到,今日皇上终又临朝,有些激动太过的大臣们都开始抹起了眼泪。

一身太子装束的朱常洛悄然立在万历身上,看着众位大臣跪在倒在地山呼万岁,视线从一张张脸上扫过,只觉人生百态,尽在此刻殿内百官脸上。

耳边传来百官齐声朝贺,万历有如浮生一梦,目光扫过百官,最后落到站在身边躬身行礼的朱常洛,眼底闪过一丝难得的温情,随既挪开,“众卿平身罢。”

一贯长袖善舞的沈一贯头一个排班而出,满脸都是激动:“陛下洪福天佑,当日老臣就和太后说过,陛下龙体虽染微恙,终有否去泰来康复一天,今天重见圣颜,百官幸甚,万民幸甚!”妙语如珠之余,居然连眼泪鼻涕一齐流下,诚意之上倍添几分。

众官纷纷为之侧目,有几个刚直的大臣,都在心里骂开无耻,你一心讨好拍马屁也就罢了,干么还要拖上大家伙,心中虽然腹诽不断,可是嘴里却不敢不从,一齐出声附议。

只有沈鲤黑着脸不做声,这个很正常;只要是沈一贯的提议,无论对错,沈鲤全是反对,沈一贯亦然。

这一切没跑得过朱常洛眼底,自然也逃不过万历的眼底,放眼在一张张熟悉的脸上扫过,万历忽然发现朝中诸臣依旧如前,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这个发现让万历心里微感讶异,心里头那一丝微微的不适终于就化成乌有,欣慰看了一眼静立一旁的朱常洛,终于开了金口,“幸赖天地祖宗福佑,朕终于稍有起色,本意太子监国稳妥,朕可以继续将养身体,可是没想到,朕还是不得安生!”

这一句话说的挺狠,脸色更是阴狠,太和殿上顿时飞过一片冰寒,包括沈一贯在内所有人无不心里一抽……按照国际惯例,只要皇上用这口吻说话,稍顷必有大怒降下,倒海移山的圣威之下,必有倒霉之人。

不知为什么,从皇帝离奇出现,现在的沈一贯一直觉得后脑勺一阵阵的发木,和他一样,沈鲤也好不到那里去。

果然万历的眼光淡淡扫了过来,在沈一贯身上流连一刻后,随即挪到沈鲤身上,忽然开口道:“沈一贯、沈鲤!”

不祥的预感变成了现实,点到名字的二人情不自禁抖了一下,连忙抽步离班上前跪倒:“臣在。”

抬起眼皮看着二人,万历神色越加阴冷,冷笑一声:“沈阁老,你这位朕一手提拔倚为股肱的首辅,朕今天却是问你一问,为官当正,为吏当清,何谓六正?”

听皇上这样问,沈一贯不禁一怔,六正六邪之说源于史记。简单的说就是做大臣的有六正好臣,也有六邪坏臣,照六种好的典型去做,他就会得到荣耀;若照坏的去做,他就会招来羞辱,一言蔽之,讲的就是荣辱实际就是祸福的门径的这个道理。

对于饱学之士沈一贯来说,这个考较是难不倒他,无论什么时候问起,都可以张口就来,连个磕巴也不会打。可是皇上此刻明显不是考究自已学问的意思,这让沈一贯心下既忐忑又不安,忍不住抬起眼瞄了万历一眼,蓦然发现对方两道利剑一般的眼神正在紧盯着自已,一颗心突突跳了几跳,口气已经有些发慌:“回陛下,老臣虽然不才,也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