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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直白简单毫不客气的一针见血,万历难得的老脸一红,忽然想起那篇犹记脑海中的雒于仁上的那道酒色财气疏,不由得大为沮丧,只听宋一指接着说道:“后来又中这奇毒,虽然……服了老夫的解药,奈何骨衰筋败导致余毒缠绵骨髓,已是驱之不尽。”

万历脸色变得灰暗,良久开声:“依先生看,朕还有几年之寿?”

宋一指微微闭上了眼,铁口直断:“若是象这样操心朝政,三年便是尽头,若是修心养性,多了不敢说,五年以上之寿可期。”

少则三年,多则五年,这两个答案无论那一个对于万历来说,都是不愿听到的答案,从小到大听了多少年的万岁万岁万万岁,到头来只剩下这么几年的光阴?

看出他的灰心丧气,也不知打那来的火气,宋一指冷哼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当日你中毒就此撒手西去,上那来这几年光阴?现在下的你,多活一天都是赚得,还有什么不满意!”

这一句话如同当头棒喝,眼前重重迷雾,如同遇上烈日大风,豁然散去后眼前尽数开朗,万历阴沉的脸上瞬间明媚灿烂,整个人精神一振,忽然大笑道:“先生骂得好,是朕糊涂了!管他三年五年,朕有子成人,承统有继,还有何憾?”

“先生是朕的救命恩人,大恩不言谢,只是朕有一事相求……”

宋一指皱起了眉头:“你不必说啦,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说不说我不管,反正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君子一诺,千金难换,万历大喜之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执礼极恭,其意甚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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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石分金刚胜,青霜难断,心里恨绵绵,心似絮还乱,恩似灭还现。万般得失,万般爱恶,尽在今日了断。”这首小词字里行间凄婉哀恨,更有毅然决然的不悔。

从宝华殿回到慈庆宫,朱常洛一路上心神不宁,颇有感叹……想想吟出这首词的主人,那位昔日显赫嚣张、纵横六宫的郑贵妃,那些围绕在她身上的炫目光环,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曾经。

郑贵妃的遭遇不可谓不惨,但朱常洛对她没有丝毫的同情,他不是东郭先生和农夫,对于狼和蛇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自已造业,自已承担,对于郑贵妃的下场,朱常洛只能送给她两个字:活该!

真正让他诧异的是万历奇迹般的苏醒,让他既高兴又担忧,想到郑贵妃再度给他服下红丸,朱常洛心情渐渐变得沉重。回到慈庆宫时,细心的魏朝发现一夜末归的太子殿下,眼角眉梢全是浓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不由得有点心疼:“太子爷,这一夜熬得眼都佝偻了,奴才先伺候你歇息罢。”

一直到躺在床上,感受到遍体没有一个地方不酸,周身所有的毛孔全都在抗议着要求休息,眼皮象浸过醋沉沉的渐渐下落,将合末合之际,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似有一道霹雳从天灵重重劈下,一瞬间整个人僵硬如石。

“魏朝,快去请宋神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