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抛弃了自己的私人车,开始跟别人一样挤公交车上下班,他这才知道,原来保持着齐整的姿态出现在公司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公交车上的拥挤他算是体会到了。
“……刘东这会儿都是挤公交车,你放心吧。”蔡忠汇报完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张俊问。
“我只是觉得,他跟我唠唠叨叨那么多,炫耀了那么长时间,我得跟你说说,不然他就一直没什么价值了。”蔡忠笑了。每回刘东都是炫耀着自己的成长,其实他最想告诉的人是张俊才对。
他还正正经经的跑到菜市场问别人白菜多少钱一斤,在知道了两块钱一大颗之后,刘东真觉得,白菜是一种饥荒时候可以长期储备的食物。
“以后他的事情与我无关。”张俊冷冷的说。
“张俊,你能不能别这么别扭了啊,有什么话想告诉那傻子的,直接说,不然那小子一辈子都找不到答案。你也知道,他那人大脑沟回少。”
“……知道了。”沉默了一会儿张俊说。
挂了电话,张俊捏了捏眉心,没有什么心情再整理那些资料,干脆起身给自己弄了杯咖啡,醒醒脑。
煮了滚水,倒入咖啡杯中,将咖啡用小勺子轻轻搅拌化开。微苦的咖啡香蔓延开来。
他承认,他每天都在等这个电话,从蔡忠那里知道刘东的点点滴滴,虽然他表现的极其冷静。刘东的生活终于开始正经了起来,他该为此高兴,可是竟然有那么浓重的孤寂感开始萦绕在他身边,那种阳光的温暖自从他把刘东赶走之后,就跟抽离他身边一样,只剩下冰冷的寒意,心理上的寒冷。
那次的事件很简单,只是一次久别重逢的聚会,仅此而已。初中时候的情愫虽然干净而美好,却是不现实的。张俊想要找到一个阳光的爱人来温暖他,陪伴他。从来都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那个人如记忆般还是一样的阳光,一样的开朗。张俊只是有些被从前的情愫给牵绊住了,所以大意的跟他来到了同性恋酒吧,闲聊往事,喝下了一杯他递过来的酒。
他没想过,初中那个时候要是向他表明心意,或许两个人会有一段共同的回忆这种不切实际的假设。所以,喝下了那杯酒,他就决定,将从前撇的干干净净。
当他朦胧中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大喊“别再碰他——”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跟之前的每天一样的梦,他想抓住那些模糊不清的影像,但是每次抬手,梦已经醒了,手心里空空的,他什么也没抓住。
他纵容刘东,一直都那么纵容,让刘东可以肆意的去横冲直撞,每回给他料理完他闯下来的祸事,张俊就会涌现出一股子快意。刘东,这辈子能那么宠你的人,没别人了。
他说,以后不会了。张俊为了这句话勾起了唇角,他终于有点意识了,他的精神洁癖。
张俊这个人不容易交上朋友,除了他个性冰冷跟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外,还有一点就是,他比较慢热,拉近与他心理上的距离,需要很久很久。可是刘东却跟火星撞地球一样,就那么撞到了张俊身边。不理会张俊对他的反感,一味的把张俊划到自己的圈子里。
自从发现刘东不像想象中的有那么多朋友之后,张俊的排斥感渐渐消失了。大手大脚跟别人不同的思考方式,让刘东少有朋友,少有真心朋友。
蔡三宝这个人也更加奇怪,他不跟别人一样,在刘东请吃饭的时候凑上去。他跟他们分的清清楚楚。却还是表面上那么亲近。林林总总算起来,大学四年,刘东给他多少好处,他也多多少少用另一种方式还了回去。或许是人比较知足。他不贪心。所以张俊容许了蔡三宝踏进他的领地。成了除了刘东之外的另一个朋友。
“你那么纵容刘东,我看,要不是他,你一辈子也就只能一个人,连半个朋友也没有。”蔡三宝说。
是的,没有利益相关的一群人待在一起,他本身就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他们三个却成为了他理解中的不可思议的存在。纵容,他纵容刘东,何尝不是再纵容自己。
全国大面积降温,刘东在嘲笑完蔡忠的娇弱小身板之后,终于遭了报应华丽丽的感冒了,从来都不生病的刘东彻底印证了自己智力的成长,用蔡忠的话来说就是,笨蛋是不会感冒的。他终于脱离了笨蛋的行列。
高烧39度,马上就逼近40,烧成了傻子。浑身乏力,只能用手指拨电话。刘妈妈第一次进了儿子的租屋,看着儿子躺在床上,连喝口水都没办法做到,她心疼的不行,哭着带着儿子去了医院,在病床边上指着刘东爸的脑袋就骂,说看他把儿子逼的。
刘东这才知道,生病真不是滋味,喉咙干涩的不行,说话都说不出来,脑袋里跟被抽了一棍子然后用火烤得既膨胀又热乎。连简单的一加一运算思考都做不到。
一个人躺在床上输液,刘妈妈本来想留在医院陪儿子的,可是被刘东给说服回去了。
“妈,回吧,我一个人待医院没事,打完针明天就能出院。再说这医院住着也不舒服,儿子不舍得你。”刘东尽量挤出个笑脸说。
刘妈妈摸着儿子的脸,说儿子终于长大了,会心疼他们了,让她觉得十分欣慰,最后只能离开了。
刘东一个人在医院里,听着楼道里,护士嗒嗒的脚步声,看着点滴液一滴滴的坠落。
一个人的滋味,难受,太难受了。
从医院出来,刘东没有回家,还是回了自己的租屋,既然决定独立,那就遵守游戏规则。病好了之后直接去上班。那种敬业的模样,连他自己都纳闷,什么时候他刘东也跟张俊似的,成了工作狂了。
偶尔想起张俊,刘东的心就跟空下一大块似的,空虚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