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狼狈的跪在自己的面前痛哭流涕,他应该惊慌失措的匍匐在自己的脚下求自己放过他,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不但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跌落在尘埃里,反而……越发悠然儒雅,看看他的笑,那抹轻浅的笑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更似乎在说,哪怕夺走了他所有的光芒,墨皓熯仍旧是天空中最美最耀眼的太阳。
“偃钥。”淡淡的摆了摆手,见墨偃钥习惯性的住了口墨皓熯满意的点了点头,并眼急口快的在墨偃钥挑眉欲怒时抢先一步道:“偃钥还记得我们曾经的约定吗?”
“约定?”微皱起眉回想,他和墨皓熯有过什么约定吗?自己怎么不记得?
半眯着的眼眸闪了闪,他……果然不记得,深吸气,墨皓熯淡笑着歪了下头,“在我们成亲的那天晚上,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皇你也不再是我的后,那么你会公平的和我打一场,胜了,你要让我做你一辈子的奴,将所有属于我的东西都拿走。”微哑的嗓子泄露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苦涩,奴,他其实早就是这个人的奴了,三生三世的奴,再次低低无声的笑起来,墨皓熯,这个奴,你是否已经做够了?
对面看到墨皓熯笑容的墨偃钥眼眸猛的一沉。
墨皓熯!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这个我在最痛的那晚许下的最真的愿望在你的眼里竟然不过是一个笑话吗!“我当然记得,而今天,就是我们履行这个约定的时刻!”他会狠狠打掉墨皓熯脸上的笑,让这个害了他几尽一生的男人也尝尝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微笑,墨皓熯相当满意墨偃钥的‘配合’,一会的对战是他此生最后一场为爱而下的赌注,赢了,会终结这纠缠了自己三生的缘,而败了……也是场终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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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两剑,富丽堂皇的大殿之上两抹颀长的身影相对而立,殿外是死尸处处杀声震天,而殿内却静的落针可闻,场内唯一一个‘观众’是林非涏,这位从发誓效忠墨皓熯起就没想过背叛的男子,早就将自己的命和墨皓熯拧在了一起,此生,他绝不会背弃主子而逃!
‘呛呛呛’火光四溅,两个久站的身影在顷刻间快速交锋起来,身影由慢到快,或腾跃或纵挪,宽敞的大殿里只见得人影翻飞却完全看不清两人交手的样子,转瞬间竟已是过了百十多招。
突然,交缠在一起的身影猛然向两边跃开,墨皓熯执剑而笑,眉目间风华凛凛逼人心神,反观墨偃钥,他正垂着手臂剑尖直指地面,脸上也隐隐的泛起了浓浓的兴味。
“呵呵……人生得一酣战,死而无撼!偃钥,看我这最后一招。”左腿微弓,脚步一挪一点,墨皓熯倒踩着莲花快如闪电般攻向了墨偃钥。
“怕你不成!”不退不躲,墨偃钥瞬间横起长剑,竟也学着墨皓熯的样子如风而上,他心里何尝不是与墨皓熯一般战的酣畅?其实抛开墨皓熯与他的恩怨不谈,这个男人绝对是个不错的对手。
‘扑~’浅浅的笑意僵在了眼角,有些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剑,长长的剑身深深扎进了墨皓熯的胸口,抬头,是男人一如往常般纵容宠溺的笑,那该死的让人恨不能撕毁的笑在此时却让墨偃钥有些鼻子发酸,“为……什么?”为什么你刚刚不躲开?为什么你在明知必死的时候还笑得出来?为什么!
“偃钥……”叹息着轻轻摸上墨偃钥的脸颊,细细的像是在抚摸着珍宝,“开心吗?我就要死在你的手里了,你……可会有一点点舍不得?”低咳着却不肯移开眼睛,他要认认真真的看着墨偃钥,只要这个人心软一点点,只需心软一点点,自己就会留下来陪他,哪怕再耗费半生的光阴,也绝不后悔!
身体猛的一震,墨偃钥直直望着墨皓熯看了半晌却突然间笑了起来,“墨~皓~熯!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怎么?想以死来骗取我的眼泪或者同情?你做梦!!”抬起左掌重重拍上墨皓熯的胸口,右手中插|进墨皓熯胸口的长剑顺势滑出了墨皓熯的身体,闭了闭眼睛,他才不相信这个男人会自己找死,他一定早就暗自震断了剑锋,他根本就没受伤!哼,竟然敢用这么恶劣的手段来骗他?简直可恶!猛的睁开眼睛,他倒要看看这一回墨皓熯还怎么说!
可……这是什么?茫茫然看着眼前一抹浓浓的艳红飞溅喷涌,愣愣伸出手摸上温温凉凉的脸颊,满手的血让心底隐隐的痛如针扎般泛起,不该是这样的,墨皓熯怎么会真的受伤?他不是一向足智多谋吗?他不是一直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吗?他还曾说过,他很怕死,他一定要成为这世上最后死的那一个,这样的人,这样怕死惜命的人,怎么可能自动将命送到自己的剑下?摇头,猛烈的摇头,墨偃钥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怎样都不肯相信。
墨偃钥慌乱失措的样子墨皓熯并没有看到,这是他第一次无视墨偃钥,因为他的心……死了,彻底冰封了起来,惨淡而又无声的笑,早该知道的啊,墨偃钥从来就不曾在意过他,从不曾……
“咳咳~咳咳咳咳~~”低低的咳,咳的满嘴都是血,摇晃着身体半倚在不知何时来到身旁的林非涏肩上,墨皓熯重重闭了下眼睛又猛的睁开,“偃钥,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你想不想听?”戏谑的笑,一如曾千百次调笑墨偃钥般,那么恶劣又那么让人忍不住被吸引。
茫然失措的心陡的清醒了些,抬眼看着墨皓熯的眼睛,就是这抹笑,每次墨皓熯在算计别人时都会这样笑,而通常一旦他这样笑了,就表示他要的目的马上会达到,难道……墨皓熯还有后招?是了,一定是这样,他就说嘛,墨皓熯怎么会轻易求死?他一定有后招!
“说!”连墨偃钥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此时的他竟是那样的急切,急切于墨皓熯能给他另一个答案,而那个答案却是……墨皓熯不会死。
“过来。”勾着手指笑笑,等墨偃钥走到身边时墨皓熯握住了墨偃钥的手,抬起了他依然握着长剑的手腕,“其实啊,我的心不在左边哦。”微笑,修长有力的手抚摸着长长的剑身,墨皓熯在墨偃钥呆呆眨眼时猛的握住剑身狠狠扎进了自己的右胸口,‘扑~’剑扎进肉里的声音,清晰响起,“这里……不插一剑……我是……死不了的呢……”笑,已经无力再绽放,却可以在薄薄的嘴唇边勾起丝浅浅的弧度,将头歪在墨偃钥的肩膀上,任一腔热血尽皆撒在墨偃钥的手上、身上,‘滴嗒~滴嗒~’声声敲得人眼圈发红。
感觉到肩膀上的头正一点点变的更重更无力,墨偃钥只觉得自己心头的某一角在无声的塌陷,口舌发干,费了好大的力气墨偃钥才再次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过的……你怕死,你还说……你要成为这世上最后一个死去的人……”木木然然指控着,墨偃钥边说着边收紧了手臂,他感觉得到,温暖正一点点由怀中人的身上消失,任自己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双腿虚软,墨皓熯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下滑,迷迷茫茫间听到了墨偃钥的话,呆愣了许久墨皓熯却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偃钥,我怕死是因为怕死后会再也看不到你,而要成为这世上最后一个死去的人却是因为……我的世界只有你啊,我又怎么忍心让你承受孤单之苦?可是如今都不用在意了,你不再需要我,而我……也不再爱你了……
“墨皓熯~~!!!”
傲月国第十七世皇墨皓熯,于大陆历1479年薨,享年二十三岁。
同年,傲月国第十八世皇墨偃钥登基,改国号为辉。
据说,墨偃钥登基时手握着墨皓熯的传位召书,让一干心有异议的大臣彻底没了反对的声音。
据说,这位失踪了很久的二皇子和墨皓熯的男皇后长得相貌相似,差不多一模一样。
据说,墨偃钥在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封后不是封有功之臣,而是独自一个人在傲月国的朝堂之上独自坐了整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