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时间倒回昨天下午。

郑毅行事虽然霸道,却同时也干脆利落,他聪明地知道趋吉避凶,懂得逐步接近目的要害。

所以他在布置后手之后,毫不犹豫地带着两位心腹保镖阿海和林勇,在X市十分低调地坐上下午四点的航班,飞了十一个多小时,从伦敦机场略显困倦地走了出来。

这时伦敦还只是晚上七点多。

整个飞行的路上,他都在思考两件事:第一件是如何在与郑老龙的持续对峙中,既不把老头子气得太狠,又能最大化收益;第二件是怎么尽快把陆宇追到手,既不伤到他吓到他,又能让他心甘情愿。

第一件说白了还是步步为营,他自个儿心底水清着,虽然战场无父子,可再怎么说,那也是他亲爹,他也是那老头的亲儿子,当初郑蟠那么胡闹,最后不也没事儿么?他知道该摆出什么姿态和架势应对,也早已预先布置好了几手安排。

第二件关乎命数的感情大事,他却不自觉地陷入其中,越想越深入,也越想越拿不定主意。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像人有时候面对文字,例如“的”字,熟悉至极,一眼认识,可是你分开看它,认真盯着剖析它,一个“白”一个“勺”,白勺,恍惚就会有点不确定,不敢认:这真的是每天都在说的“的”?

这是钻牛角尖。

郑毅却认为这其实是最深刻和有效的一种反思。

就如他最开始面对陆宇时,用的是道上对待敌手的态度,气势迫人,凶戾戏谑,自以为是猫戏老鼠,结果刚接触两次就被吓得逃之夭夭,还冲动地打了他一拳。

然后从马来西亚回来,迅速地改变了策略,再不对他动用半点武力,用的是勾搭女人的态度,情话蜜语,勾搭霸占,他自以为已经沉下了心,不就是摆酷装逼搞对象?

结果没接触到一个小时就暴怒拔枪,不欢而散。

最后哪怕拍戏,两人也是戏里热、现实冷,除了演戏吻了一回之外,根本没有一丁点儿的感情进展,甚至连临上飞机的索吻都只换来冷脸,只能强硬地摸几把肩头勉强算是找回面子。

如此一来,由不得郑毅不再次反思。

而经过这十来个小时的深刻剖析,他蓦地发觉:只怕两种态度都是错的!

那么就要再改变策略。

——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之所以越来越为难,现在又迅速地一次次否定之前的态度,追根究底,只因他心底原先强加上来的格格不入的浓郁情愫,已经越来越显不出突兀,已经随着时间的缓冲,悄然无声地,慢慢融进他的生命和生活中。

“X市几点了?”

他沉浸思绪中,坐进车里,摘下墨镜沉声问。

阿海听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他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二少的手表坏掉了?

林勇则直接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眼,低声回道:“凌晨三点四十六分。”

郑毅没再说话,一路沉默到住进预定好的酒店时,他才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们说我要不要现在给他打个电话?”

阿海和林勇正一个给他收拾行李,一个检查卧室是否有猫腻,此时听了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阿海闭嘴不敢搭腔,自顾自摆放行礼,力道也轻了下来。

林勇则从墙角站起身,想了想,小心地建议道:“二少,陆少现在肯定正睡得香,您现在也累了,照属下看,您不如先吃饭休息,等明早醒来之后,X市正好刚过中午,您那时候再打电话过去,既有精神,又好说话。”

阿海和林勇两人除了保镖身份之外,俨然一个是贴身随从,一个是贴身管家,都是话不多的人,但性格迥异,一个忠耿没有心机,一个做事谨慎细密,所以平常在X市里,郑毅身边只有阿海跟着,林勇则守在后面为他处理各类琐事。

现在林勇指望不上阿海出声,只能自己冒头建议了。

郑毅听后,随意点头道:“有道理,不愧是结过婚的人。”他仰身躺倒在床上,继续思量,眉头再次纠结起来。

虽说他郑二少从十七岁抱当红女星上床开始,到现在不过二十周岁,就已风流过不少或清纯或妩媚的漂亮女子,但他从没对谁真正上过心,那些女人也不用他费心追求,甚至无需他主动表态,她们直接会爬上他的床,即便有几个矜持犹豫的,也只需他轻轻勾勾手,顶多撒出去点钱,给某人打个电话说句话,耽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弄到。

但如今面对软硬不吃的陆宇,他在否定了之前的两种大同小异的态度之后,不由得犯了十足的难——既不能像对待属下似的耍手段施恩威压加利诱,又不能像对待女人似的玩霸道买花送钱抱上床,那要怎么办?

——草,真他妈烦心,怎么不能像马来西亚谈生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