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记得告诫自己,下次定是不能让这人得手了。
燕行始终是清醒的,直到尽兴满足,才松开精关一泄如注,又分出道真元,引导怀中人运起双修之法。
舟行江中,两岸不知何时变了景色。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他抱着昏沉的人坐在船头。
想起第一次遇见宋棠的时候,寂寥的深夜长街,树影婆娑,狭路相逢,月光落满他的泼墨山水袍。真好看。
分明是意气风发的青年人,却故作老成沉稳的模样。
让人忍不住想去逗弄。
想起来真像上辈子的事,原来这些年,就这样过去了。
他抱着他,好似抱着一江春水,又像抱者微凉的月光。
第125章 番外六 一切怨憎会
暖雨晴风初破冻。
淅浙沥沥的春雨染绿草木,沧涯山笼在迷蒙烟水间,如披薄纱,透追渺远。忽有一道青色流光飞掠而来,倏忽间便穿过雨幕与重重禁制,向着千山万壑的深处去了。
那流光直上云海,飞进一扇半开的雕花窗棂,落在檀木案上,化作一只不足巴掌大的青色鸾鸟,羽翼光洁柔顺,不沾半点潮气。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覆来,它眯着眼蹭了蹭来者手心。
柳欺霜解下它爪上的细竹筒。
纸是夔州云母笺,轻薄绵软,墨是兰台沉水墨,均匀稠密。字迹遒劲,清朗如亭亭修竹,又似宝剑藏锋。
“昨夜又落了雪,或许是今年最后一场。园中白梅未落,暗香浮动,官人取梅上雪泡茶,甘冽清润。万里之遥,不知沧涯山晴雨几何,可是又逢春风过南山……”
柳欺霜心想,北陆的冬天真是漫长。
不知道师弟修为可有进境,总之性情是越来越沉稳,字也愈发有模样了。对于寄来的长信,她起先只答寥寥数语,时日久了,也能提笔回上几页。
修行者传讯的方式有很多,段崇轩似乎偏爱写信,殷璧越和燕行倒是喜欢传讯符。看见师弟们都过得不错,她便放心了。
白驹过隙,岁月无声。
她从未去过北皇城,却知道那里有三十六条主街,八十二条辅道知道每座高楼的名字,知道每一个佳节风俗。
她从未再见师弟一面,却也知道他每天几时早朝,几时就寝,知道他的御花园里新植了银线秋海棠,知道他吃什么饭,喝什么茶。
信里说来说去,都是些琐碎的小事。真好像那人不是一位帝王,而是哪个富家公子,轻袍缓带,摇扇登楼。生活平静安乐又满足,什么风霜刀剑,暗涌激流都不是真的。
北陆皇城秋月华灯,沧涯山上孤鹜长风。
勘破生死关之后,柳欺霜的修为曾突飞猛进。然而多年过去,依然停滞在大乘巅峰,最后一道门槛迈不过,用卫惊风的话说,是有心结。
“心结不开,则瓶颈不破。”
修行心境,勉强不得,她也不急。被师父赶下山后便去了中陆,掩去修为,做了澜渊学府的教习先生。木冠束发,青衫落拓,讲起《九华经》语调平和,娓娓道来,昔日锋锐之气尽褪。
这般又是许多年,再回兮华峰,不过是入尘世的一场大梦,如青天云卷云舒,留不下痕迹。
今日的信不仅由青翼鸾送来,也比以往短上许多,显得尤为特殊。
“三师兄与陈逸约战重明山,我欲前去观战,师姐可愿下山?待对决结束,我陪你去东陆雪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