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好奇,可听了的场如此郑重其事的嘱咐,越前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微微蹙眉,在昏黄的路灯下回望正等待回答的红瞳,他撇撇嘴道:“不用多说,我知道了。”
得到了越前的保证,的场放心按响门铃,又过了好一阵才听到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从通话器里传来。从的场说明来意到大门被打开,越前足足等了近十分钟,但当看到前来开门的妇人时,他心中的不满顷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怜悯。
那妇人的年龄从外表看并不算太老,可神态表情却透出死灰般的木然,尤其是她的眼睛,转动得非常缓慢,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具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她白皙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抓痕,脖子上也有数道,越前看着觉得和葬仪屋的伤很相似,让他不能不猜测这位妇人到底遭受过怎样的重创。
“中村太太,我们来看看中村先生,他近来还好吗?”的场对妇人非常客气,甚至主动上前扶住她,因为她的腿脚很不灵便,走路时有一条腿几乎一直拖着无法移动。
慢慢抬头看了的场一眼,妇人唇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用粗嘎的嗓音低低道:“不过是吊命一样的活着,能好到哪里去?”略微顿了顿,她没有神采的眼里终于浮上了一点感激,又道:“感谢您,这么多年一直照顾我们,其实您不必这样……”
“应该的。”向来冷静沉稳的红瞳里透出一丝歉然,的场扶着妇人,小心配合着她的速度朝屋内走去,从始至终再没有看过越前一眼。
原本只需几步就能走进的客厅足足走了近十分钟,越前罕见的没有丝毫不耐烦,只默默打量着狭窄、破旧但干净的屋子。唯一让他觉得不太舒服的,是屋子里始终充斥着一种人类行将就木的陈腐气息,并且他还看到一个死神就站在窗外,对他微微颔首。
不知道即将死去的,究竟是中村先生,还是中村太太呢?这么想着,不动声色对那位死神点了点头,越前跟着的场进了里屋,一进去便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个坐在躺椅里的人,准确的说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了吧!他的左半边身体像是融化了一样,左臂和身体连在了一起,半张脸也是凹凸不平的平面,眼睛早已不见了;至于下半身,虽然盖着毯子,越前也能想象不会比上半身好到哪里去。
听到声响,他吃力转动着唯一的右眼朝这边看来,喉咙里发出像破旧风箱一样的“嗬嗬”声,很显然已经说不出话了。
“这就是中村先生。”把妇人扶坐到床沿,的场走到男人身边,半跪着,从衣兜里取出一本小册子,慢慢翻给他看,同时轻声道:“这是的场家最近除去的妖怪,您请看。”
不过是一页薄薄的纸,男人却看得很专心,看了很长时间。最后,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还算完好的右手,搭在的场肩头摇了摇,粗喘声中再次传来那种刺耳的“嗬嗬”声。
而的场仿佛能明白男人的意思,轻握住仅剩三根手指的手,点头道:“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的。”不愿再让男人劳心劳力,他说完后便站起身,把一个装着厚厚钞票的信封放到妇人手中,道:“照顾中村先生的事,就劳烦您了,中村太太。得空,我再来探望,今天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您对我们的关照已经太多了,足够了。”轻轻将钱推回给的场,妇人木然的双眼在看向男人时流露一丝深切的哀恸,哑声道:“他活不了多久了……我也一样……”
安慰的话在此刻说出来既多余也无用,的场再没说什么,只将信封放在妇人身侧,便带着越前默默退出了屋子。走到屋外,像是受不住刚才那样沉闷的气氛般深深吸了口气,他转眼看住一言不发的少年,淡淡道:“你应该都明白了吧?”
“中村先生和太太身上的伤,是妖怪造成的吗?”朝透着昏暗灯光的窗口看了一眼,越前皱皱眉头,问:“所以,你坚持要清除妖怪,也是因为他们?”
“他本是我父亲的司机,也是一个没有妖力的普通人,但对从小失去母亲的我一直很照顾,中村太太更是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疼爱。”平静的语气里缭绕着一丝伤感,的场仰面看着漆黑的夜空,继续道:“某一天,当时还年少的我跟着父亲去消灭一个作恶了很久的妖怪,可无论是父亲还是我,都太过自信了,导致在除妖过程中出现了纰漏。中村先生为了保护被吓呆的我,用血肉之躯挡在了妖怪的面前,被妖怪吐出的火焰生生烧化了半边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