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忍不住想,如果明楼知道了会怎样?他猜想明楼必然会大发雷霆,因为大姐三令五申不允许明家的孩子参与政治,但是他又坚信明楼会理解自己的选择。他无法解释这份信心从何而来,十多年的相处相知,点滴的潜移默化又怎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呢?

明诚顶着冷风穿过学院门口的广场,朝空地尽头的礼堂走去。

明楼把他从那条弄堂里抱出来,让他读书识字,舒展天性,他从一株墙角小草长成挺拔青松,带着初生的欣喜和勇气远眺,却蓦然发现自己站在荒原中央,狂风呼号,雨雪交加,脚下是无数泥泞沼泽,触目所及是混乱无序和了无生机。他不安,他彷徨,不知再要去向哪里,直到偶然间在风雪中踏进这座礼堂。

他在这里听过演讲,看过演出,与人力争辩论,也与人握手言和,五光十色的巴黎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间小礼堂对他更有吸引力。他在这里看到了一个充满阳光和希望的世界,有着令人心弦震荡的灿烂与辉煌。他激动,他向往,更渴望亲手勾画这片崭新天地。

明诚穿过礼堂的狭长走廊,走进熟悉的房间,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两张长桌并排摆在房间中央,这里是他们无数次讨论争辩的地方,他在长桌的一端站定,一位年轻女子缓缓起身,站在另一端微笑看着他。

“贵婉老师。”明诚向她点头致意。

“你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早。”

明诚露出了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带着稚气的敦厚笑容,眼里跳动着不同以往的热切光芒。

他们有过数个恳谈的夜晚,他向她托出心中的荒原和沼泽,她为他拨开云雾风雪。现在,贵婉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和她、和更多人踏上共同的道路,为共同的信仰战斗。

鲜红的旗帜在墙上徐徐铺开,占据了整个视野。明诚忽然平静下来,心跳变得缓慢而坚定,一声声如庄严鼓号,敲击在耳膜上、胸膛上、脊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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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明楼对阿诚的影响,我的设想是,明楼给阿诚指了一条读书的路,明家培养孩子的方向是纯粹的学者,明楼对阿诚的期望应该也是如此。得益于明楼最初的扶持,阿诚成长为能够独立观察和思考的个人。

在阿诚读书识字的阶段,明楼对他各方面的影响必定很深。阿诚资质很好,聪明勤奋,明楼在人格和思想上对他的熏陶让他日后成长为一个正直善良、有情有义的人。

开始独立思考以后,明诚经历了个人的观察、迷茫、发现和思辨,自主选择了信仰,对明楼隐瞒是因为他知道这有违明家培养他的意向,他不敢说。

基于以上观点,任性地摸了一个明诚入党的片段_(:зゝ∠)_

第三章 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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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风雨章三病痛

明楼五岁失恃。

族里的亲戚上门劝明锐东续弦,理直气壮。当爹的生意场上忙,儿女们还小,不能没有娘照顾。明锐东安安静静听完,客客气气把人请出去。

在明楼记忆清晰的童年里,几乎都是姐姐明镜照顾他起居。十岁那年,父亲被汪芙蕖和日本人联手设计,气急攻心引发旧疾,在病榻上缠绵半月仍是撒手人寰。他一夕之间褪了稚气,立在父母墓前握住姐姐的手说,还有我在。

那天北风凛冽,细雨纷落,额头一片冰凉。

只有姐姐的眼泪是温的。

明楼微微转醒,额上的凉意倏忽不见,他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分辨出床边的人是明诚。

“吵醒你了,对不起。”

明诚的声音轻似耳语,他的神智还遗落在梦里,昏昏沉沉躺了一会才回过神:“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放心来看看。”房间里没有矮凳,明诚跪在床边,也不知道守了多久,“你的鼻息有点重,我担心你发烧想试试体温。”

明诚的气息是温的,一呼一吸近在咫尺。梦里的记忆重叠上来,明楼有些恍惚,嘴里干得发苦:“几点了?”

“四点一刻。大哥要不要喝水?”

明楼闭了闭眼睛,脑子里像灌了铅似的沉,胀得发痛,而后他的嘴唇触到微硬的物体,是纸吸管。温热的水流淌过干旱粘腻的舌苔,明楼满足地叹气。

阿诚啊,他想。

“大哥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