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泪和冷汗齐下,薛洋眨眨湿润的双眼,笑了笑,跟晓星尘耳语:“道长,你放心,我不会死。我们新婚的蜡烛,一夜都没有熄,我们是要长相厮守,白头偕老的……”
薛洋眼皮很重很重,他努力撑住不闭眼,贪恋地看着晓星尘,跟他提要求:“你也不能跟别人走,不能喜欢别人。你都是我的人了,就算我死了你也要给我守寡,我不许你走。我死了也不能……”
晓星尘掩住他的嘴,低声道:“那你快点好起来。你若当真……当真……我不会留下,还会忘了你。”
晓星尘不愿说出那不祥的字眼,他难掩焦灼,学薛洋耍口头威风也学不好,薛洋前所未有地感到自己被人重视,心满意足的同时又因为生死未卜而悲伤难抑。
血是不是流干了?怎么会这么难受?他真的好累好累,觉得要撑不下去了。可是如果他真的死了,晓星尘该怎么办呢?他把晓星尘带到这条路上,如果连跟晓星尘一起走下去都做不到,他岂不是又要辜负道长一回?
薛洋死过一次,死对他而言,不过是某个瞬间被剥夺五感,不过是没有呼吸,以及再感觉不到痛苦。很多时候,死比活还要容易,他并不怕死。
可是也正因为经历过生离死别,他才知道一起活着的时光有多难得,知道被留下的人会多痛苦。他现在倒希望道长不喜欢他了,免得他不得不去见阎王的时候,道长要伤心。
他不怕苦不怕疼,只怕道长为他受苦受疼。为他这种人,不值得。
薛洋冷得骨头都疼了,意识几度溃散,他徒劳地瞪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恍惚中仿佛听到地府的鬼差拖着锁链来索命。薛洋剧烈颤抖了一下,慌乱喊着:“道长,我舍不得……”
身体像被冰水泡着,四面八方没有一点暖和气,可心又像在火上炙烤,让薛洋卯足劲想靠这点热活过来。
薛洋拼尽全力抓住晓星尘伸进被中的手,满脸是泪,脆弱得一塌糊涂,说:“晓星尘,我舍不得你。我不想死,我舍不得。我还没有活够,我还没有活够……”
没有在有你的地方,在被你爱的时候,活够。
他原先一无所有,毫无留恋,死的时候除了不甘心同时也觉得解脱。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他有道长,就有了全部,他们还这么年轻,还有很长很美好的人生,要一起度过很多年。
他不想死。
第五十五章
雨下了一天,直到傍晚才堪堪停下。薛洋已陷入昏迷许久,晓星尘熬了大米粥碾烂了一点点哺给他,喂他几粒丹药,忙了大半天才觉出他体温有所回升。
晓星尘守了一夜,薛洋一直没醒,脉搏不怎么有力但是始终在顽强跳动,让晓星尘在死一般安静的空间里找到一点活气和安慰。
到了第二天下午,薛洋开始发烧,身上很烫但是额头一直出冷汗。郎中被叫来,见薛洋一身刀剑伤,也不多问,看过之后上手施了几针,转头跟晓星尘说是失了太多血,但好在没有要命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养一养就好了。难的是薛洋受了凉,伤口又有些炎症,此时高烧不退便十分危险。
“先退热才是正经,能熬过去就好了。我先回去开几副药,叫人送来。”
晓星尘送走郎中,打水给薛洋敷额头,一刻不停地擦手心脚心,等药送过来了,又熬药再喂给薛洋,直到后半夜才让薛洋的身子降下温来。
第三天薛洋又断断续续地发热,乱七八糟地说胡话,晓星尘靠近了听,全是在喊道长,让他不要走。道长一边擦薛洋脸上的冷汗,一边在他耳边应着这人含糊的呼唤,寸步不敢离。
刘双木听说薛洋卧床不起,赶过来看望,见自己做不了什么,下午就到河边捉鱼熬了一锅鱼汤送来,晓星尘道了谢,喂薛洋喝了半碗。
待刘双木走了,晓星尘又把温着的退烧药端来,自己先含了一口在嘴里才贴着薛洋的嘴唇喂给他。
中药甚苦,薛洋昏睡着也总咬紧牙关不肯好好喝药,晓星尘只能抵着他的牙齿慢慢渡过去。喂完一碗,自己也咽了一些,晓星尘只觉得能从口苦到心里,想起这人嗜甜,便化了一碗糖水哄薛洋。
谁成想薛洋喝了半碗就开始呕,晓星尘被吐了半身,让薛洋趴在床边给他拍背,等人吐完了才倒水让他净口,又给他擦了一回身,全部弄干净了才顾得上收拾自己一身污糟。
先前的药估计都被薛洋吐完了,晓星尘摸他额头还烫,重煮了一副喂他。这回不敢再让薛洋喝糖水,可听他哼苦又觉心疼,坐在床边不得其法,低下头在薛洋干燥的嘴唇上轻啄几口,哄他乖一些:“怕苦就快好起来,好了就不用喝药了。”
他声音沙哑,听来很有些伤感,可薛洋什么都听不见,他只会哆嗦着喊道长的名字,在梦里低低地求他不要走。
就这样又熬过一日,刘双木白日帮着送了两幅药来,还煲了骨头汤,晓星尘都没有推辞直接收下。
刘双木送完东西又转了一圈,见院里水缸快见底了,拿着水桶去提水回来装满,晓星尘自是感激不尽。
“道长就别客气了。人还没醒,左右现在无事,我守着,你歇会儿吧。”刘双木守着药罐大喇喇地坐下,看晓星尘没动,又劝,“这么些天,尽折腾你了,这屋里可不能再倒一个。”
晓星尘确实累极,说了句“有劳”,便握着薛洋的手趴在床边小憩。
不到一个时辰,晓星尘睡醒了,刘双木自己家里也离不开人,便没有多留,起身道别。只是走的时候频频回头,临到门口还是说:“道长别急,小子命硬,定能挺过来。倒是道长留心身子,他醒来见你憔悴,也不会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