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尘执刀的手微微失力松动了些,薛洋还握着他的手腕,把脖子贴过去。他心事了却,是当真只等着晓星尘动手,要他性命了。
晓星尘被薛洋罩在身下,意识渐渐回笼。少年的体温始终比他的高一些,呼吸也是灼人的,心脏贴着晓星尘的胸膛怦怦跳动。薛洋把如此鲜活的生命交到晓星尘手里,让晓星尘为他们做个了结。
他这么张扬肆意的一个人,也和晓星尘一样,是为着这离经叛道的感情倍受煎熬的。
薛洋的确不同于其他人——没有人能像薛洋这样,为了晓星尘分出来的一部分爱,就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晓星尘一人。
——也没有人能像薛洋这样,让晓星尘捧不得也摔不得,一颗心不知所措,对他又怜又恨。
哪怕是刚刚薛洋逞凶施暴,晓星尘恨得拿到匕首就不假思索比到他脖子上,也在碰到那人温热的皮肤时就停了下来。
他气恼这人残忍莽撞,却不愿他死。
晓星尘甚至还想着,这人往日乖巧全是装出来的,一没人管就疯成这样,实在危险,少不得多加教养。
薛洋所作所为已然越线,可晓星尘既没想着要他性命,也没想着要同他分道扬镳,只想着该如何把这犟牛拉回岸上,跟他说,他这样伤人又伤己,告诉他,真正的爱是什么样。
那些薛洋该懂却不懂得的,以后就由晓星尘来教他——晓星尘在这个念头从脑中闪过时,恍然撞破了自己已经心动的事实。
他胸口骤然窒痛,心尖又苦又疼,瞬间堕入混沌的自厌情绪中,然后又从这刀山火海中爬起来,顶着削骨剐肉的痛楚,为着他们两情相悦而感到热泪盈眶。
匕首骤然落地,薛洋看了看晓星尘垂落的手,直起身子翻找袖口:“道长是不是没力气了?我这里有毒药,也能要人命,你喂我一颗可好?”
晓星尘动动嘴皮说了句什么,声音太小薛洋没听清。
薛洋停下动作,犹豫着要不要问,就觉得有只手抓住了他的小臂。晓星尘慢慢把脸转向他的方向,又动了动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这次薛洋听清了。
晓星尘说:“薛洋,你过来些。”
薛洋受了蛊惑般凑过去。他还跪在晓星尘腿间,动作间牵起了晓星尘下方的痛楚,晓星尘疼得掐了他一把,又松手微不可查地在自己掐过的地方抚摸两下。
两人的脸近得足以让呼吸相缠,晓星尘很努力地抬起脖子贴了贴薛洋脸颊,嘴角擦过他的下巴,尝到一点咸腥,倒回草滩上,冲薛洋虚弱地笑了下:“疼的是我,怎么你倒哭了?”
薛洋浑身一震,好半晌才茫然开口:“道长?”
晓星尘捡回些力气,顺着他的手臂摸到他脸上,指尖在薛洋湿润的眼窝上转了转,又笑了:“有话好好说,这么凶做什么?我没想自尽,是没留心,不知夜里涨潮了……”
薛洋摸不清他的意思,他心跳都要停了,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傻愣愣地重复唤着:“道长?……晓星尘?”
“我不知你因何待我这般痴迷……”晓星尘摸到他的耳朵,捻住一缁湿发,又喘了口气,才慢慢说,“……你既要同我一起,便切莫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往前你造下的杀孽我改变不得,往后再有便是我管教不严,我遇上了,拼了命也会阻止你,到那时怕是只能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晓星尘痛得厉害也累得厉害,他声音很小,好几个字只能发出气声,一番话也要说很慢很久。薛洋自他开口便愣在原处,他眼里死去的光一点点重新亮起来,盯着晓星尘的嘴唇生怕漏过一个字,可即便把每个字都听清了,他也不知晓星尘究竟说了什么。
道长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薛洋脑中一团乱,等晓星尘不再说话,他才如梦初醒。
“道长,你……你说……”
薛洋不敢相信。他猛地扣住晓星尘的后颈,把人拉上前开口欲问,却见晓星尘因他动作痛得急喘不止。薛洋立刻慌了神,他急切而小心地捧住晓星尘的脸,抵在他额头上,颤抖着问:“道长,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你说同我一起……”
晓星尘给他折腾得只剩一口气,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只伸手在薛洋手臂上轻轻拍了两下。薛洋闭了嘴慢慢抱紧他,低头埋进他颈窝去,晓星尘感到锁骨上落了一滴水珠,闷笑一声,薛洋赶紧抬头,嘴硬道:“是汗。刚才你摸到的也是汗。”
晓星尘不揭穿他,又扯了扯嘴角,接着便一歪头昏了过去。
薛洋还想再同他说说话的,看他忽然没了意识,顿时怕的要疯,喊了几声才找回理智,急急忙忙脱下自己的衣服裹住晓星尘,抱起他瘸着腿往回跑。
薛洋腿伤未愈,此时身上负重,在路上行得跌跌撞撞,甚是狼狈。可明月高悬,清风相伴,再坎坷的路,他也走得甘之如饴。
第三十一章
晓星尘这回实在遭罪遭狠了。撕裂伤在所难免,大腿和腰上也满是青紫肿胀的掐痕,薛洋给他擦身换衣的时候都不敢多看,动作再小心也还是会让晓星尘疼得满身汗,人却又不甚清醒,薛洋想道歉也没人听,内疚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