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跟薛洋说,杀人和杀人是不一样的。薛洋听得懵懂,又好似明白了什么,他挠挠头,声音放得很低地说:“你不生气就好。”

“这不是我生不生气的问题……”晓星尘无奈,“人命关天的事,哪能看人心情来定?你不能草菅人命,不是因为这样会让什么人生气,而是因为这是不对的,所以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不把别人的命当命……罢了,你不明白,我往后再同你多说几次。”

薛洋忙道:“是了,道长多说几次,教我怎么做,我就算不明白,也会听你的话。”

晓星尘听他这么说,并没感到欣慰,拆台道:“你先前也说会听我的话,可今日我让你留在屋里等,你怎的还是出去了?”

薛洋讪讪,眼睛东看西看,绞尽脑汁想借口。

晓星尘也不指望他老实交代,直接问他:“若我没认出你来,你打算怎么办?”

“……”还是不说话。

薛洋一这样逃避问题,晓星尘就来气,当下追问:“你可还想着该怎么蒙骗我?”

“……”薛洋弱声辩解,“我没有……”

可晓星尘已然想起了这人劣迹斑斑的往事,听他否认也拿不出什么好脸色,严词警告:“你先前骗我的,我已不同你计较,但若再有下次,我……”

“没有下次。”薛洋连声应道,“你都知道我是谁了,我也没什么可骗你的了,你再信我一次,我不骗你,不会了。”

末了又小声补了一句:“也骗不过你……”

晓星尘也不是抓着不放的人,说过了也就算了,听薛洋语气诚恳可怜,便顺着台阶下,道:“时候不早了,先歇了吧,别的事以后再说。”

薛洋自然乐意,立刻钻进被子里躺好。

可也睡不着,睡不着就想作妖,晓星尘听他悉悉索索的动静,提醒他别乱翻身再动着腿,薛洋立马打开话茬,跟晓星尘搭话。

他问:“道长,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没遇上多少走尸。”晓星尘道。

薛洋想了想:“走尸再少,路上也要花时间的。那地方可不近,路又不好走,你走得也太快了些,磕着绊着了怎么好……”

晓星尘觉得好笑:“你倒知道那边路不好走,腿这个样子也敢来。”

薛洋笑道:“我这不是离不得道长么?”

“倒是道长你……”薛洋忽然开起玩笑,“你该不会是不放心我,才特意赶早回来的吧?”

他这人随心惯了,这些日子胆子大了点,半真半假的俏皮话张口就来,晓星尘习以为常,通常选择无视之,只在他实在不知收敛时敲打一二,薛洋这回已做好了被道长一口否认的准备。

可刚刚还被薛洋激得出口训人的晓星尘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的,竟半句话都没说,薛洋肚里赖皮的草稿打了好几个,一个都没用上。

过了很久,在一室的寂静与黑暗中,薛洋堪比城墙拐角厚的脸皮,毫无预兆,轰的红了。

第二十六章

因为薛洋总出幺蛾子,加上天气渐冷,晓星尘之后便很少外出了,两人窝在小小的义庄中平静度日。

薛洋行动受限,能做的事不多,又怕被道长嫌弃,不想当米虫。某天晓星尘收到了卖菜老伯送的一条鱼,薛洋看到那只装鱼的小竹篓,再看看简陋破败的房间,就开始琢磨也做点动手就能做的东西。

义庄前后没有竹子,要的话还得让晓星尘到外头去找,薛洋就干脆先做点木工活,先是把屋里板凳都加牢了,等实在没了修缮的物件,还是闲下来,用匕首挖了床头朽木,在床沿上胡乱雕些小花样打发时间。

他做这些,两人一开始都没当回事,后来晓星尘每天都会在他新刻的位置上摸一摸,猜他都刻了什么,薛洋就刻得更起劲。薛洋手巧,静下心来做一件事,也能做得很好,花草树木,虫鱼鸟兽,花纹越来越精致细腻。

临近年关,晓星尘打扫时摸到床头四角的一个圆柱,发现薛洋把这块雕成了一只鬃毛卷曲的小狮子。

木刺都被仔细磨掉了,晓星尘握住那只拳头大的小狮子,笑说:“受一次伤倒练会了新手艺,往后不做别的营生,只拿着几块木头,也不怕吃不饱饭了。”

薛洋哪想自己心血来潮做点别的,也能招到道长夸奖,问道长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也给他雕一个,晓星尘想不出来,薛洋就说那他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