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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大人,你知道,现在大军一场阵仗还未打,几十万人马每天人吃马嚼的,也花费了不少资财,你总得让全军得到点收获和功劳,再劝解也不迟吧?”赵诚道。这似乎听起来还有些道理。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也这么认为滥杀是天经地义之事?你也是读过书的人,难道一点羞耻之心也没有?”耶律楚材生气地质问道。

“您别发火,冲着我发火也没用!”赵诚双手一摊,表示无能无力,又一次许诺道,“这样吧,若是下次,我一定帮衬你一二。”

“不儿罕,你上次也这么说,你记着下次可不能这么冷眼旁观。”耶律楚材道。

赵诚盯着耶律楚材高大的背影,心中却是既尊敬又同情,甚至还夹杂着一些莫明幸灾乐祸的情绪,复杂地让他自己也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

第五章 征途(四)

总的来讲,耶律楚材的心情相当不错。

他甚至很有自豪感,仿佛一个怀才不遇者在饥寒交迫之中,遇到了一位善于发现人才的伯乐,一个值得他誓死效忠和发挥才干之人。因此他的心情很是不错,在过阿勒坛山(今阿尔泰山)时,山中的景色在他的眼里是无比的美丽,毫无征途当中的辛苦之色,所以他的诗兴大发:

千岩竞秀清人思,万壑争流壮我观。

光风满贮诗囊去,一度思山一度看。

铁木真的蒙古大军在也儿的石河度过了夏天之后,全军南下。映入赵诚眼前的是无尽的荒漠与戈壁滩,这里就是后世称之为准噶尔盆地的地方,这是蒙古戈壁的在西方的延伸。南来北往的商旅,一律戴着宽大的遮阳帽,围着面纱,才可抵抗无穷的风沙和炽热的阳光。到处都可以看到倒毙的驼马和旅行者,在干燥的空气中风干,不是被沙丘掩埋,就是被风从沙丘中刨出。

然而在这荒凉的戈壁之中,并非不存在生命。在戈壁之中,分布着大小不等的绿洲,最引人注目的树木,就是高大的胡杨树了。传说这种树木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又倒而不朽一千年,前后三千年证明了它的顽强与活力,而它艳丽的色彩又让戈壁不再单调,并且见证了戈壁滩上发生过所有的罪恶、正义、离聚与生生死死。

大军的目的地是畏兀儿的夏季都府所在——别矢八里(今新疆乌鲁木齐东吉尔萨木)。在突厥语中,“五”为“别矢”,“城”为“八里”,顾名思义,别矢八里就是一座由五个小型城池组成的城市。然而吸引赵诚和他的三位随从的却是这座城市的历史,这是唐帝国时代的金满城,是北庭都护府的治所所在,武则天长安二年(702年)曾置瀚海军。城外有一唐碑,虽历经风少与岁月的侵蚀,石刻的字迹大半依然可辨。大唐帝国的兵锋曾经不可一世,然而正如赵诚面前的这个已经缺去一角的石碑一般,已经成为历史。

耶律楚材说:“我将来要写一篇游记,我们随大汗过草原、翻峻岭、被流沙,不知几万里也,西域风情、物种与语言、文字,皆不同于中原与蒙古,值得一记!”

“对,值得一记,在下翘首以待,当拜读您的大作!”赵诚笑着道,“我将来也要写一篇,咱们比一比?”

“这岂能相比?”耶律楚材问道,他很不以为然,这又不是赛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