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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虽然是在笑,但荣禄却觉得他双目带着寒光,锐气逼人,令人悚然。这种压迫感让荣禄一阵不适,但荣禄也算是见过不少位高权重之人,也见过不少奸枭之辈,已然不是从前那个懵懂无知的青年学子了,当下不卑不亢的回了一礼道:“曾帅客气了。”

曾国藩虽然是帮办团练大臣,但只顶着个侍郎衔,从二品的官位,到比荣禄的正二品还低了一级,但荣禄只是湖南协办团练大臣,两人这官位、职权上的稀里糊涂却是清廷有意为之。荣禄这个镇筸镇总兵却是肃顺、胜保等人摆了他一道,让他出任难带兵的镇筸镇总兵,是有意为难荣禄,而清廷给他正二品官衔为团练协办大臣却是希望他恶心一下曾国藩,这是大清官场历来喜欢玩的弯弯绕,倒也不足为奇。

曾国藩见荣禄虽然年青,但面色从容淡定,倒也不敢太过轻视于他,两人寒暄几句后,曾国藩身旁的几名官员互相通了姓名。

荣禄得曾国藩引荐,见到了湘军几位赫赫有名的大佬,曾国荃他已经见过,余下几人却是罗泽南、刘蓉、郭嵩焘、塔齐布、杨岳斌以及李续宾、李续宜兄弟俩。

荣禄面带三分笑意,一一和众人见礼,礼数倒是十分周到,而且每说一人,荣禄总能道出这人的长处来恭维几句,到让曾国藩更加奇之,看来这位总镇大人临来前把湘军上下将官幕僚文吏底细摸了一个一清二楚啊。

随后荣禄又引荐了承恩和扎布多那克,众人互相见礼后,曾国藩便引着荣禄到自己的帅帐议事。

营中的茶水却是粗茶泡制,曾国藩坐在主位上笑着说道:“荣将军请勿见怪,湘勇营缺粮少银,也拿不出什么好茶来招待。”

荣禄喝了一大口淡淡一笑说道:“行军从伍有口饭吃就很好了,曾帅能用茶水待客,已然是极好的了。”

曾国藩轻叹一声接着说道:“湘勇草创,就粮筹饷之地微薄,钱粮一直难以筹措,朝廷以荣将军为协办大臣,未知可有良策改善之?”

荣禄微微一笑,看来曾国藩这老儿是迫不及待的想试试自己的斤两,一上来就把最大的难题给抛了出来,当下缓缓说道:“历来征战之时,最好的钱粮来源莫过于以战养战,去岁至今,长毛贼势汹汹,曾帅和诸位疲于应付,未能破长毛城池,是以疲于消耗,钱粮一项有出无进,却是无论如何也筹措不足的。”

曾国藩哦了一声,三角眼眯了起来,盯着荣禄看,却不言语。一旁曾国荃不乐意了,大声道:“荣将军的意思是咱们湘勇只会守成,不懂进取了?”此言一出,湘军诸将都面色不豫起来。

荣禄不慌不忙的摆摆手道:“本官的意思不是这个,长毛逆贼起于广粤,一路抢掠裹挟来到湘地,成军不是一日两日,去岁正是长毛贼势倡獠之际,湘勇初创而能够守住此地便是万万不易之事了。但如今大股长毛东去,又有发逆赖汉英败于赣省,湘地长毛锐气已失,正合我等反扑之时。形势逆转之下,曾帅可思虑进兵而不是再想守土了啊。”

湘军诸将闻言,面色才慢慢好看了起来。曾国藩捻着胡须微微笑道:“荣将军才至湘地,或许不知湘地长毛情势,长沙等地长毛虽然在赣省大败,但长沙有两万余长毛,湘潭有八千,衡阳有万余,湘乡之地官军不过八千,我湘勇不过九营,数不足五千,如何取长毛重兵猥集之地?”

荣禄站起身来,走到帐中悬挂的一副地图前,指着衡阳说道:“长毛兵虽多,但分散各处,沿湘江摆出一字长蛇阵来,乍一看是无从下口,实则一处破便可接连破之。衡阳位于长毛这长蛇阵之尾,原本守将为老发逆曾天养,但他在赣省被江巡抚阵斩,如今守将却是发逆梁立泰、何震川二人。此二人勇不及曾天养,智不及赖汉英,手下万余兵勇中,被裹挟的湘中子弟占了大半,广粤老长毛不多,素闻两部常有不和,可以图之。衡阳一旦克复,便可连通广粤两省,衡阳素来为南北商贾往来要冲,克复此处湘勇也有就粮、筹饷之地,湘地、广粤商贾往来也可抽取厘金,便可解燃眉之急。”

曾国藩闻言有些动容,衡阳邻近他的老家双峰,曾国藩也担忧此处长毛哪一天会打过去,也时常想收复衡阳。而且荣禄说得不错,只要衡阳克复,便可连通郴州,恢复湘地与广粤之间的商贾往来,而不用绕道永州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