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个月后,庞培果然继续全线后撤,全军猬集在布林迪西港固守。在城区间临时立起的军营塔楼处,庞培带着郁闷的神态,看着一片噪杂混乱的景象,整个港口水面上,到处都是摇动的船只,还有岸边大声叫喊拥堵的人群,有元老的家室,有运货的奴隶,还有担心行商前景的贾人,“整个世界都想要逃离这儿。”
塔楼的木棚下,小加图等几名核心元老也满脸痛苦的表情,沉默不语着。
庞培回头看了他们下,接着好奇地问,“博卢斯呢?”
“长途的颠簸损害了他的健康,加上年纪衰老,已经无法起床与会,他以前是靠着珍藏的葡萄酒恢复元气的,但现在酒窖和别墅,都落入凯撒的手里了。”
“是啊,没想到我与凯撒也都年届五十,却还要像血气方刚的黄金青年般,红眼厮杀,给整个国家带来浩劫。”庞培苦笑了几声,接着询问了各地的战备与动向,这时小加图对他说,马塞利亚的长老会愿意加入我方。庞培总算是出现了愉悦的表情,说这很好,只要苏尔庇修斯在萨丁尼亚再站稳脚,我们就可以将西班牙海的控制权给握稳,起码能从彼方抽出二到三个军团,守住布林迪西与西西里。
“不过,马塞利亚派来的使节又提出了要求,那就是希望我们送去位德高望重的元老,前去领导鼓舞他们的市民军队,保卫住城市不受凯撒武装的侵犯。”小加图接着说。
这实际就等于索取人质,庞培思考了会儿后,就说派出法务官马尔克卢斯去好了,但小加图却坚持说“马尔克卢斯虽然很有见识,但毕竟资历与名望不足,怕是激不起马塞利亚的勇气与斗志——既然如此,我愿意代替他去那座城市。”
这时,整个场面都凝固了,其实稍有地理常识的都能看出,马塞利亚城就处在凯撒大军的包围核心地带,小加图如此做,无异于挺身犯险。
“正是因为处在如此的位置,所以我帮助马塞利亚多坚持一分,凯撒的凶焰就会减弱一分,这是我此刻能为共和国做出的最荣耀的贡献了。”说完,小加图看起来心意已决,他慢慢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标志性的无袖毛料托加,交到了贴身奴隶的手中,瘦弱的身躯肋骨毕现,“转交给还留在罗马城的波西娅,告诉她,如果失去了父亲,就将这东西交给布鲁图,因为她还有丈夫。”
四月时节,凯撒的分兵方案开始实施,但凯撒还是难得抽出时间,返回罗马城长达两个集市日时间,因为这是必须的,已经快要占据共和国整个传统疆域的他,总得需要个治理天下的名义。
狄克推多,是的,罗马共和国此刻出现了两位独裁官,一位在布林迪西港,一位在罗马城,并且两位正处于战争状态。所以接下来,战场又转移到舆论阵地上,双方都掌握了一批元老,庞培声称自己有两位合法执政官,并且拥有整个元老院的支持。而凯撒则声明,他获得十名护民官与民会集体赋予的权力,而护民官法令就是宣布庞培与其逃亡元老院一切举动皆为非法,并中止庞培派系的募兵权。
但凯撒就任狄克推多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因为他根本得不到执政官的联合推举,马赛拉斯与杜米久斯正在被他的骑兵追逐,所以只能指示亲信埃布罗与卡里狄乌斯两位法务官草草为自己完成了仪式,好在凯撒本人并不是太在乎“名分”这种事情,不然这种草率与不正规怕是连他自己也无法忍受。庞培就嘲笑他是“带着乡村的戏班子,进雅典城的圆形剧场表演”,结果凯撒在当上独裁官后,只是在位子上呆了十天不到的时间,宣布好所有的人事任命后,当他离开罗马城时,又主动辞去了这个职务,果然如同李必达攻占罗马后人们疯传的那样——凯撒与班克斯,再度紧急就任首席与次席执政官。
这下,共和国瞬间又出现了四位执政官,一切都像戏剧般的变幻与可笑。
狭长意大利中腰部的小型海港拿坡里,来自昔兰尼的六艘三列划桨船,十二艘双列突袭船,外加征集大批的运输所用的平底船,已被紧急修缮一新,十五与十六两个军团的营盘沿着海岸与栈桥密密麻麻,当六名正规的束棒扈从,外带四名祭司携带着面具与总督印章,鱼贯进入竖着阿蒙羊头骨旗标的主帅营帐时,现任的萨丁尼亚总督李必达,发布了全军登船渡海进军的命令。
拉科尼亚与卡利亚里城,与李必达素有勾连的骑士与长老们得知这个消息后,纷纷行动起来,因为在他们心目当中,这座大岛本来就是属于李必达家族的,庞培派来的苏尔庇修斯,是在惊慌畏惧下,在扈从的保护下,趁着夜幕从卡利亚里城翻墙逃跑的,一行人毫无目的毫无作为地又在奥里斯塔诺平原上晃荡了几天,饿得半死,结果又遭遇到从拉科尼亚新城前来准备参加李必达部队的志愿者,结果苏尔庇修斯直接稀里糊涂地被捆起来,又扭送回卡利亚里城——这会儿李必达的军团已经登陆。
“前任的尊敬的次席执政官在罗马城里呆了太久,大概已经忘记了外面的世界是有虎豹豺狼的。”在卡利亚里城的市政厅内,李必达坐在圈椅上,束棒扈从一字排开,对着已经被松绑,满面羞惭的苏尔庇修斯,带着嘲弄的语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