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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必达当即明白,他在罗马城可能又多了两个敌人,马可·安东尼虽然头脑略微简单些,但他也是有人望和魄力的,更何况库里奥在一旁辅佐他,而且现在他俩不可能不知道——安东尼继父的死,自己多少也有份责任。

但目前顾不上这些了,还是先操心凯撒登记的事情好了,此刻护民官的宴会已经因两位主角的争吵陷于了崩溃的境地,几乎所有的客人、舞女都匆忙散去,克劳狄娅掩面痛哭,说这些舞女都是一流的,从阿德地区来的,每扭动下腰肢都要花去她一个塞斯退斯——李必达便知道这对姐弟又处在周转不灵的窘境里了。

那就继续进行银弹攻势好了,李必达装作副很诧异的模样,踏入了一地狼藉的宴会厅,询问刚才为什么看到安东尼和库里奥怒气冲冲的出去了,还叫嚷着要先去罗马的某个行省建功立业,取得权势回来再找养子你算账,为此他们已经和小加图商量好了,愿意充当小加图的左膀右臂,因为不久后小加图可能会出任某行省的总督。

这话果然有一定效果,克劳狄自然明白他那两个损友,与他一样,都是睚眦必报的角色,而克劳狄娅更担心弟弟继任护民官的身份问题,她擦拭干净眼泪,曲折地埋怨李必达为什么这么快就去入赘,却丝毫没考虑她姐弟俩所会面临的困难。李必达就很诚恳地道歉,说马上就会有五万第纳尔的花销奉上,另外我会极力斡旋,让克劳狄继续就任护民官,他还年轻,前程远大,进来是肯定要进入元老院的。

“可是领养的问题不解决,这一切都会成为敌人的话柄。”克劳狄不无忧虑,他实在不想把威风凛凛的护民官靴子与斗篷拱手交出,当年执政官西塞罗可是答应他有五年任期的!

其实李必达心中早有答案,但他还是装作坐了下来——克劳狄姐弟急忙亲手奉上葡萄酒与牡蛎,沉吟思索了会儿,便说道:“棘手啊,按照罗马法,领养生效期起码得确立字据后三个月,我很抱歉在继承李必达乌斯名号后,没能及时通知你,现在我先通过公证,与你解除养父子关系,而后你再找户平民家庭办理手续直到生效,那确实会完全耽搁了继任的时间,你的敌人们也肯定如是想的。”

说完,还没等克劳狄说什么,李必达就很温和很有希望似的继续说了下去,“不过罗马法自其形成时就有个不断自我修订的过程,亲爱的你现在是伟大的平民护民官,没人敢公然侵犯你,你如此深得罗马城的民心,你完全可以抢得先机,这先机就在下一任执政官当选后的一小段时间——说直接点,你可以与执政官联手,修改事关养子的法律条文,让你不用等三个月,而是在三天内,或者更短时间里就能完成被领养的手续,一旦你能继续获得竞选护民官的资格,那么事情就太好办了!”

听到这话,克劳狄奋然而起,他完全是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对李必达慷慨陈词:“只要你说出,你支持的执政官人选是谁,我来全力推动他的当选。”

“这人你当然很熟悉,他才在卢西塔尼亚人那儿获得了凯旋,并且取得了全罗马,乃至全意大利平民们的狂热支持,现在却被元老院掣肘在奥斯蒂亚港。当然,你和他的前妻、母亲间发生过那么点点小误会,不过也没关系,尤利乌斯·凯撒已经休弃了佩佩娅,我想克劳狄你更不会介意与这位前程远大的伟人联手的。另外——”李必达说完,吸了口鲜美的牡蛎肉汁,在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巴,把目光转向了克劳狄娅,“我亲爱的前主母,马上我大笔的资金就注入到你姐弟的事业来,所以不要再把无谓的精力浪费在混资助的诗人,或像安东尼这样的街头贵族痞子身上,适当时机我还可以介绍凯撒阁下与你相识。”

“私人的情感先摆在一边,下面我该怎么运用护民官的权力,帮助凯撒成功赢得竞选!”克劳狄简直急不可耐。

“简单,和小加图牵头的元老院开战!要相信民众的伟力。”李必达冷冷地说,随后将一块牡蛎壳,轻轻地往餐桌下一弹,“我在戎马生涯的同时,也潜心研究过罗马的法律,四百年前城邦为确立法律,就不断成立十人委员会,制定详细的铜表法,但最早只有十个青铜板镌刻法律,后来经过护民官与民众的抗争和努力,才增设了另外两个,而且在后世也不断地增补条款,因为铜表法自己说了,一旦前后法发生冲突矛盾时,后立的法律自动取代前立的法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早的铜表法还曾规定平民禁止与贵族通婚,但现在我和尤莉亚的婚姻,不也得到法律的认可与保护了嘛!而你,也需要用护民官的方案为突破口,别再在这种满是醉酒呕吐物的狂欢宴会上消磨自己了。克劳狄,你知道有个尤利乌斯法吗?”

开玩笑,克劳狄出身贵族世家,对律法多少还是懂得,技多不压身不是。尤利乌斯法是事关罗马城外的意大利居民获得公民权方面的法律,按照这项法律规定,执政官有权力在元老院认可的情况下,授予意大利范围内的新成立拉丁公社以公民权和投票权。可克劳狄是明白尤利乌斯法的,却实在不明白这和凯撒本人有何实质性的关系。

“没错,我知道你肯定会感到奇怪。这可得牵扯到多年前马略和苏拉的恩怨了,二十年前苏拉率领军团进入罗马城,大肆屠杀平民党时,是如何获得终身独裁的权力的?”

听到李必达这话后,克劳狄有些明白了,他当然略懂,那一年罗马法选出来的两位执政官卡波和马略的儿子(小马略)都在兵变与内战里死于非命,元老院就在苏拉的操控下,宣布了“虚位”的决定,即因国内此刻没有任何执政官了,这样元老院的首席元老,自动成为“虚位的国王”,在五天内有向市民大会提出任何议案的权力。当然,当时的“虚位的国王”,是苏拉亲信党羽弗拉库斯,这位又用斗剑和盾牌,强逼市民大会和护民官通过了一项法案,即任命苏拉为无限期的独裁官,其可以在国内随意颁布任何律法,“以便在意大利全境重建秩序”,随即弗拉库斯就成为了苏拉的副手即“骑兵长官”,宣布了名为“roscritiones”的公敌宣告名单,其上共有四千七百人荣列,其中包括八十名元老,和一千六百名骑士,这些人不用经过任何审判就可以享受“处决”和“剥夺”的待遇,任何点与这些人间的关系,包括借贷、亲友甚至留宿等行为,都很可能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当然苏拉等人自己从来不亲自动手,因为罗马法规定“一个公民是不可以杀死另外个公民”,于是他和之前的马略一样,想到了让奴隶们来充当干脏活的工具,便宣布将那些公敌们的奴隶全部释放,共有一万人,全部授予他苏拉的“高乃留斯”氏名,并武装了他们,这些“高乃留斯别动队”便举着火把,让罗马城的街巷血流成河,恐怖成风,他们不但公然当街处决公民,将老马略的遗骨刨出扔到了河中,砸毁了马略对条顿人和辛布里人战争的记功柱,还前往曾在内战时站在马略、秦纳一方的伊特鲁尼亚、萨摩奈等地,大肆逮捕处决当地“罗马化的异族公民”,将该地杀戮一空后,苏拉的老兵才顺利安置了进去,不想到了喀提林阴谋时,这些再度反逆的老兵也被清洗一空,光是费苏莱城就有五千人被杀(前面章节有提及),当真是报应不爽。

而伊特鲁尼亚、萨摩奈这些拉丁城邦,为什么要支持马略和秦纳?原因自然很简单,就是因为秦纳在当独裁官时,依据尤利乌斯法,大批授予当地有力者“罗马公民”的身份,成功收买了人心。而苏拉也是在就任无限期独裁官后,破弃了尤利乌斯法,才有了清洗该地的名义借口。

“养父你的意思,是让我宣布重新恢复尤利乌斯法对这些地区的效力,赢得支持?”